孫權、字仲謀。兄策既定諸郡、時權年十五、以爲陽羨長。郡察孝廉、州舉茂才、行奉義校尉。漢以策遠脩職貢、遣使者劉琬、加錫命。琬語人曰「吾觀、孫氏兄弟、雖各才秀明達、然皆祿祚不終。惟中弟孝廉、形貌奇偉、骨體不恆、有大貴之表、年又最壽。爾、試識之。」
建安四年、從策征廬江太守劉勳。勳破、進討黃祖於沙羡。
五年策薨、以事授權。權、哭未及息。策長史張昭、謂權曰「孝廉、此寧哭時邪。且、周公立法而伯禽不師。非違父、時不得行也。況、今姦宄競逐、豺狼滿道。乃、欲哀親戚顧禮制、是猶開門而揖盜。未可以爲仁也」乃、改易權服、扶令上馬、使出巡軍。是時、惟有會稽、吳郡、丹楊、豫章、廬陵。然、深險之地猶未盡從。而天下英豪布在州郡、賓旅寄寓之士、以安危去就爲意、未有君臣之固。張昭、周瑜等謂、權可與共成大業故委心而服事焉。曹公、表權爲討虜將軍、領會稽太守。屯吳、使丞、之郡行文書事。待張昭以師傅之禮、而周瑜、程普、呂範等、爲將率。招延俊秀聘求名士、魯肅、諸葛瑾等、始爲賓客。分部諸將鎭撫山越、討不從命。
七年權母、吳氏薨。
八年權、西伐黃祖。破其舟軍、惟城未克、而山寇、復動。還過豫章、使呂範平鄱陽會稽、程普討樂安、太史慈領海昏。韓當、周泰、呂蒙等、爲劇縣令長。
十年權使賀齊、討上饒。分爲、建平縣。
十二年、西征黃祖、虜其人民而還。
十三年春權、復征黃祖。祖、先遣舟兵拒軍。都尉呂蒙、破其前鋒。而淩統、董襲等、盡銳攻之、遂屠其城。祖、挺身亡走、騎士馮則、追梟其首。虜其男女數萬口。是歲、使賀齊、討黟歙。分歙、爲始新、新定、犂陽、休陽縣。以六縣爲新都郡。荊州牧劉表、死。魯肅、乞奉命弔表二子、且以觀變。肅未到、而曹公已臨其境、表子琮舉衆以降。劉備、欲南濟江、肅與相見。因、傳權旨、爲陳成敗。備、進住夏口、使諸葛亮詣權。權、遣周瑜程普等、行。是時、曹公新得表衆、形勢甚盛。諸議者、皆望風、畏懼、多勸權迎之。惟瑜肅、執拒之議、意與權同。瑜普、爲左右督、各領萬人、與備俱進、遇於赤壁、大破曹公軍。公、燒其餘船、引退、士卒飢疫、死者大半。備瑜等、復追至南郡。曹公遂北還、留曹仁徐晃於江陵、使樂進守襄陽。時、甘寧、在夷陵、爲仁黨所圍。用呂蒙計、留淩統以拒仁、以其半救寧、軍以勝反。權、自率衆、圍合肥、使張昭攻九江之當塗。昭兵不利、權攻城踰月不能下。曹公、自荊州還、遣張喜將騎赴合肥。未至、權退。
十四年。瑜、仁、相守歲餘所殺傷甚衆。仁、委城走。權、以瑜爲南郡太守。劉備、表權行車騎將軍、領徐州牧。備、領荊州牧、屯公安。
十五年、分豫章、爲鄱陽郡。分長沙、爲漢昌郡。以魯肅、爲太守、屯陸口。
十六年。權、徙治秣陵。明年、城石頭。改秣陵爲建業。聞曹公將來侵、作濡須塢。
十八年正月、曹公攻濡須、權與相拒月餘。曹公、望權軍、歎其齊肅、乃退。初、曹公恐、江濱郡縣爲權所略、徵令內移。民轉相驚、自廬江、九江、蘄春、廣陵、戶十餘萬皆東渡江。江西、遂虛、合肥以南惟有皖城。
十九年五月、權征皖城。閏月、克之、獲廬江太守朱光及參軍董和、男女數萬口。是歲、劉備定蜀。權、以備已得益州、令諸葛瑾、從求荊州諸郡。備不許、曰「吾、方圖涼州。涼州定、乃盡以荊州與吳耳」權曰「此、假而不反。而欲以虛辭引歲」遂、置南三郡長吏。關羽、盡逐之。權大怒、乃遣呂蒙督鮮于丹、徐忠、孫規等、兵二萬取長沙、零陵、桂陽三郡。使魯肅、以萬人屯巴丘、以禦關羽。權、住陸口、爲諸軍節度。蒙到、二郡皆服、惟零陵太守郝普、未下。會備到公安、使關羽將三萬兵至益陽。權乃召蒙等、使還助肅。蒙、使人誘普。普降、盡得三郡將守。因、引軍還、與孫皎潘璋幷魯肅兵並進、拒羽於益陽。未戰、會曹公入漢中。備、懼失益州、使使求和。權、令諸葛瑾、報、更尋盟好。遂分荊州、長沙、江夏、桂陽以東屬權。南郡、零陵、武陵以西屬備。備歸、而曹公已還。權反自陸口、遂征合肥。合肥未下、徹軍還。兵皆就路、權與淩統甘寧等在津北、爲魏將張遼所襲。統等以死扞權、權乘駿馬越津橋得去。
二十一年冬、曹公次于居巢、遂攻濡須。
二十二年春、權令都尉徐詳、詣曹公請降。公、報使脩好。誓重結婚。
二十三年十月。權、將如吳、親乘馬、射虎於庱亭。馬、爲虎所傷。權投以雙戟、虎卻廢、常從張世、擊以戈、獲之。
二十四年、關羽圍曹仁於襄陽。曹公遣左將軍于禁、救之。會漢水暴起、羽以舟兵、盡虜禁等步騎三萬、送江陵。惟城未拔。權、內憚羽、外欲以爲己功。牋與曹公、乞、以討羽自效。曹公、且欲使羽與權相持以鬭之、驛傳權書、使曹仁以弩射示羽。羽、猶豫、不能去。閏月、權征羽、先遣呂蒙襲公安、獲將軍士仁。蒙到南郡、南郡太守麋芳、以城降。蒙、據江陵、撫其老弱、釋于禁之囚。陸遜、別取宜都、獲秭歸、枝江、夷道、還屯夷陵、守峽口以備蜀。關羽、還當陽、西、保麥城。權使、誘之。羽、偽降、立幡旗爲象人於城上、因遁走。兵皆解散、尚十餘騎。權、先使朱然潘璋、斷其徑路。十二月、璋司馬馬忠、獲羽及其子平、都督趙累等、於章鄉。遂定荊州。是歲大疫、盡除荊州民租稅。曹公、表權爲驃騎將軍、假節、領荊州牧、封南昌侯。權、遣校尉梁寓、奉貢于漢。及令王惇、市馬。又遣朱光等、歸。
二十五年春正月、曹公薨。太子丕、代爲丞相魏王、改年爲延康。秋、魏將梅敷、使張儉求見撫納。南陽、陰、酇、筑陽、山都、中盧、五縣民五千家來附。冬、魏嗣王稱尊號、改元爲黃初。二年四月、劉備稱帝於蜀。權、自公安、都鄂、改名武昌。以武昌、下雉、尋陽、陽新、柴桑、沙羨、六縣爲武昌郡。五月建業言、甘露降。八月、城武昌。下令諸將曰「夫、存不忘亡、安必慮危、古之善教。昔、雋不疑、漢之名臣、於安平之世而刀劍不離於身。蓋、君子之於武備不可以已。況今、處身疆畔、豺狼交接、而可輕忽不思變難哉。頃聞、諸將出入、各尚謙約、不從人兵。甚非備慮愛身之謂。夫、保己遺名以安君親、孰與危辱。宜深警戒、務崇其大。副孤意焉」自魏文帝踐阼、權使命稱藩、及遣于禁等還。十一月、策命權曰「蓋、聖王之法、以德設爵、以功制祿。勞大者祿厚、德盛者禮豐。故、叔旦有夾輔之勳、太公有鷹揚之功、並啓土宇、幷受備物、所以表章元功。殊異賢哲也。近、漢高祖受命之初、分裂膏腴以王八姓、斯則前世之懿事、後王之元龜也。朕以不德、承運革命、君臨萬國、秉統天機、思齊先代、坐而待旦。惟君、天資忠亮、命世作佐、深覩曆數、達見廢興、遠遣行人、浮于潛漢、望風影附、抗疏稱藩。兼納纖絺南方之貢、普遣諸將來還本朝。忠肅內發、款誠外昭、信著金石、義蓋山河。朕甚嘉焉。今、封君爲吳王。使使持節太常高平侯貞、授君璽綬、策書、金虎符第一至第五、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、以大將軍使持節督交州、領荊州牧事。錫君、青土、苴以白茅。對揚朕命、以尹東夏。其上故驃騎將軍南昌侯印綬符策。今又、加君九錫。其、敬聽後命。以君綏安東南、綱紀江外、民夷安業、無或攜貳。是用錫君、大輅、戎輅各一、玄牡二駟。君、務財勸農倉庫盈積。是用錫君、袞冕之服、赤舄副焉。君、化民以德禮教興行、是用錫君、軒縣之樂。君、宣導休風懷柔百越、是用錫君、朱戶以居。君、運其才謀官方任賢、是用錫君、納陛以登。君、忠勇並奮清除姦慝、是用錫君、虎賁之士百人。君、振威陵邁、宣力荊南、梟滅凶醜、罪人斯得。是用錫君、鈇鉞各一。君、文和於內武信於外、是用錫君、彤弓一、彤矢百、玈弓十、玈矢千。君、以忠肅爲基、恭儉爲德、是用錫君、秬鬯一卣、圭瓚副焉。欽哉、敬敷訓典、以服朕命、以勖相我國家、永終爾顯烈」是歲、劉備帥軍來伐。至巫山、秭歸、使使誘導武陵蠻夷、假與印傳、許之封賞。於是、諸縣及五谿民皆反爲蜀。權、以陸遜爲督、督朱然潘璋等、以拒之。遣都尉趙咨、使魏。魏帝問曰「吳王、何等主也」咨對曰「聰明仁智、雄略之主也」帝問其狀、咨曰「納魯肅於凡品、是其聰也。拔呂蒙於行陳、是其明也。獲于禁而不害、是其仁也。取荊州而兵不血刃、是其智也。據三州虎視於天下、是其雄也。屈身於陛下、是其略也」帝、欲封權子登。權、以登年幼、上書辭封。重遣西曹掾沈珩、陳謝、幷獻方物。立登、爲王太子。
黃武元年春正月。陸遜、部將軍宋謙等、攻蜀五屯、皆破之、斬其將。三月鄱陽言、黃龍見。蜀軍、分據險地、前後五十餘營。遜、隨輕重、以兵應拒、自正月至閏月、大破之。臨陳所斬及投兵降首數萬人。劉備奔走、僅以身免。
初、權外託事魏、而誠心不款。魏乃遣侍中辛毗尚書桓階、往與盟誓、幷徵任子。權、辭讓不受。秋九月、魏乃命曹休、張遼、臧霸、出洞口。曹仁、出濡須。曹真、夏侯尚、張郃、徐晃、圍南郡。權、遣呂範等督五軍、以舟軍拒休等。諸葛瑾、潘璋、楊粲、救南郡。朱桓、以濡須督拒仁。時、揚越蠻夷多未平集、內難未弭。故、權卑辭上書、求自改厲「若罪在難除必不見置、當奉還土地民人、乞寄命交州以終餘年」文帝報曰「君生於擾攘之際、本有從橫之志、降身奉國、以享茲祚。自君策名已來、貢獻盈路、討備之功、國朝仰成。埋而掘之、古人之所恥。朕之與君、大義已定、豈樂勞師遠臨江漢。廊廟之議、王者所不得專。三公上君過失、皆有本末。朕以不明、雖有曾母投杼之疑、猶冀言者不信以爲國福。故、先遣使者犒勞、又遣尚書侍中、踐脩前言以定任子。君遂設辭、不欲使進、議者怪之。又前、都尉浩周勸君遣子。乃實、朝臣交謀以此卜君。君果有辭、外引隗囂遣子不終、內喻竇融守忠而已。世殊時異、人各有心、浩周之還、口陳指麾、益令議者發明衆嫌。終始之本、無所據仗、故遂俛仰從羣臣議。今省上事、款誠深至、心用慨然、悽愴動容。卽日下詔、敕諸軍但深溝高壘不得妄進。若君必效忠節以解疑議、登身朝到夕召兵還。此言之誠、有如大江」權、遂改年、臨江拒守。冬十一月大風、範等兵溺死者數千、餘軍還江南。曹休、使臧霸以輕船五百敢死萬人、襲攻徐陵、燒攻城車、殺略數千人。將軍全琮徐盛、追斬魏將尹盧、殺獲數百。十二月權、使太中大夫鄭泉、聘劉備于白帝、始復通也。然、猶與魏文帝相往來。至後年、乃絕。是歲、改夷陵爲西陵。
二年春正月、曹真、分軍據江陵中州。是月、城江夏山。改四分、用乾象曆。三月曹仁、遣將軍常彫等、以兵五千、乘油船、晨渡濡須中州。仁子泰、因引軍急攻朱桓。桓兵拒之、遣將軍嚴圭等、擊破彫等。是月、魏軍皆退。夏四月權羣臣、勸卽尊號、權不許。劉備薨于白帝。五月曲阿言、甘露降。先是、戲口守將晉宗、殺將王直、以衆叛如魏。魏以爲蘄春太守、數犯邊境。六月權、令將軍賀齊、督糜芳劉邵等、襲蘄春。邵等、生虜宗。冬十一月蜀使中郎將鄧芝、來聘。
三年夏、遣輔義中郎將張溫、聘于蜀。秋八月、赦死罪。九月魏文帝、出廣陵、望大江、曰「彼有人焉。未可圖也」乃還。
四年夏五月丞相孫邵、卒。六月以太常顧雍、爲丞相。皖口言、木連理。冬十二月鄱陽賊彭綺、自稱將軍、攻沒諸縣、衆數萬人。是歲、地連震。
五年春、令曰「軍興日久、民離農畔、父子夫婦、不聽相卹、孤甚愍之。今、北虜縮竄、方外無事。其、下州郡有以寬息」是時、陸遜以所在少穀、表、令諸將增廣農畝。權報曰「甚善。今、孤父子親自受田、車中八牛以爲四耦。雖未及古人、亦欲與衆均等其勞也」秋七月權聞、魏文帝崩、征江夏圍石陽、不克而還。蒼梧言、鳳皇見。分三郡惡地十縣、置東安郡、以全琮爲太守、平討山越。冬十月陸遜、陳便宜、勸以施德緩刑寬賦息調。又云「忠讜之言、不能極陳。求容小臣、數以利聞」權報曰「夫、法令之設、欲以遏惡防邪、儆戒未然也。焉得不有刑罰以威小人乎。此、爲先令後誅、不欲使有犯者耳。君以爲太重者、孤亦何利其然、但不得已而爲之耳。今承來意。當重諮謀、務從其可。且、近臣有盡規之諫、親戚有補察之箴、所以匡君正主明忠信也。書載『予違、汝弼。汝、無面從』孤、豈不樂、忠言以自裨補邪。而云、不敢極陳。何得爲忠讜哉。若小臣之中有可納用者、寧得以人廢言而不採擇乎。但諂媚取容、雖闇、亦所明識也。至於發調者、徒以天下未定事以衆濟。若徒守江東脩崇寬政、兵自足用復用多爲。顧坐自守、可陋耳。若不豫調、恐臨時未可便用也。又、孤與君、分義特異榮戚實同。來表云、不敢隨衆容身苟免。此、實甘心所望於君也」於是、令有司盡寫科條。使郎中褚逢、齎以就遜及諸葛瑾、意所不安令損益之。是歲、分交州置廣州。俄、復舊。
六年春正月諸將、獲彭綺。閏月、韓當子綜、以其衆降魏。
七年春三月封子慮、爲建昌侯。罷東安郡。夏五月鄱陽太守周魴、偽叛、誘魏將曹休。秋八月權、至皖口。使將軍陸遜、督諸將、大破休於石亭。大司馬呂範、卒。是歲、改合浦爲珠官郡。
黃龍元年春、公卿百司皆勸權正尊號。夏四月夏口武昌並言、黃龍鳳凰見。丙申、南郊卽皇帝位。是日大赦、改年。追尊父破虜將軍堅爲武烈皇帝、母吳氏爲武烈皇后、兄討逆將軍策爲長沙桓王。吳王太子登爲皇太子。將吏皆進爵加賞。初、興平中、吳中童謠曰「黃金車班蘭耳、闓昌門出天子」五月使校尉張剛管篤、之遼東。六月蜀遣衞尉陳震、慶權踐位。權、乃參分天下、豫青徐幽屬吳、兗冀幷涼屬蜀。其司州之土、以函谷關爲界。造爲盟曰「天降喪亂、皇綱失敘、逆臣乘釁、劫奪國柄。始於董卓、終於曹操、窮凶極惡、以覆四海、至令九州幅裂、普天無統、民神痛怨、靡所戾止。及操子丕、桀逆遺醜、荐作姦回、偷取天位。而叡么麼、尋丕凶蹟、阻兵盜土、未伏厥誅。昔、共工亂象而高辛行師、三苗干度而虞舜征焉。今日滅叡、禽其徒黨、非漢與吳、將復誰任。夫、討惡翦暴、必聲其罪、宜先分製、奪其土地、使士民之心各知所歸。是以春秋、晉侯伐衞、先分其田以畀宋人、斯其義也。且、古建大事、必先盟誓。故、周禮有司盟之官、尚書有告誓之文。漢之與吳、雖信由中。然、分土裂境、宜有盟約。諸葛丞相、德威遠著、翼戴本國、典戎在外、信感陰陽、誠動天地。重復結盟、廣誠約誓、使東西士民咸共聞知。故、立壇殺牲、昭告神明、再歃加書、副之天府。天高聽下、靈威棐諶、司慎司盟、羣神羣祀、莫不臨之。自今日漢吳既盟之後、戮力一心、同討魏賊、救危恤患、分災共慶、好惡齊之、無或攜貳。若有害漢、則吳伐之。若有害吳、則漢伐之。各守分土、無相侵犯。傳之後葉、克終若始。凡百之約、皆如載書。信言不豔、實居于好。有渝此盟、創禍先亂、違貳不協、慆慢天命、明神上帝、是討是督、山川百神、是糾是殛、俾墜其師、無克祚國。于爾大神、其明鑒之」秋九月、權遷都建業。因故府不改館。徵上大將軍陸遜、輔太子登、掌武昌留事。
二年春正月、魏作合肥新城。詔、立都講祭酒、以教學諸子。遣將軍衞溫諸葛直、將甲士萬人、浮海、求夷洲及亶洲。亶洲、在海中、長老傳言秦始皇帝遣方士徐福將童男童女數千人入海、求蓬萊神山及仙藥、止此洲、不還。世相承有數萬家、其上人民時有至會稽貨布。會稽東縣人海行、亦有遭風流移至亶洲者。所在絕遠、卒不可得至。但得夷洲數千人還。
三年春二月遣太常潘濬、率衆五萬、討武陵蠻夷。衞溫、諸葛直、皆以違詔無功、下獄、誅。夏、有野蠶、成繭大如卵。由拳、野稻自生、改爲禾興縣。中郎將孫布、詐降以誘魏將王淩、淩以軍迎布。冬十月權、以大兵潛伏於阜陵俟之、淩覺而走。會稽南始平言、嘉禾生。十二月丁卯、大赦。改明年元也。
嘉禾元年春正月、建昌侯慮卒。三月遣將軍周賀、校尉裴潛、乘海之遼東。秋九月魏將田豫、要擊、斬賀于成山。冬十月魏遼東太守公孫淵、遣校尉宿舒、閬中令孫綜、稱藩於權、幷獻貂馬。權大悅、加淵爵位。
二年春正月、詔曰「朕以不德、肇受元命、夙夜兢兢、不遑假寢。思平世難、救濟黎庶、上答神祗、下慰民望。是以眷眷、勤求俊傑、將與戮力、共定海內、苟在同心、與之偕老。今使持節督幽州領青州牧遼東太守燕王、久脅賊虜、隔在一方。雖乃心於國、其路靡緣。今因天命、遠遣二使、款誠顯露、章表殷勤、朕之得此、何喜如之。雖湯遇伊尹、周獲呂望、世祖未定而得河右、方之今日、豈復是過。普天一統、於是定矣。書不云乎、一人有慶兆民賴之。其、大赦天下、與之更始。其明下州郡、咸使聞知。特下燕國、奉宣詔恩、令普天率土備聞斯慶」三月、遣舒綜、還。使太常張彌、執金吾許晏、將軍賀達等、將兵萬人、金寶珍貨、九錫備物、乘海授淵。舉朝大臣、自丞相雍已下皆、諫、以爲、淵未可信而寵待太厚、但可遣吏兵數百護送舒綜。權、終不聽。淵、果斬彌等、送其首于魏、沒其兵資。權、大怒、欲自征淵。尚書僕射薛綜等、切諫、乃止。是歲、權向合肥新城。遣將軍全琮、征六安、皆不克還。
三年春正月、詔曰「兵久不輟、民困於役、歲或不登。其寬諸逋、勿復督課」夏五月權、遣陸遜諸葛瑾等屯江夏沔口、孫韶張承等向廣陵淮陽。權率大衆、圍合肥新城。是時、蜀相諸葛亮出武功、權謂魏明帝不能遠出。而帝遣兵助司馬宣王拒亮、自率水軍東征。未至壽春、權退還、孫韶亦罷。秋八月、以諸葛恪爲丹楊太守、討山越。九月朔、隕霜傷穀。冬十一月太常潘濬、平武陵蠻夷、事畢、還武昌。詔、復曲阿爲雲陽、丹徒爲武進。廬陵賊李桓、羅厲等、爲亂。
四年夏、遣呂岱討桓等。秋七月有雹。魏使、以馬求易、珠璣、翡翠、瑇瑁。權曰「此皆孤所不用、而可得馬。何苦而不聽其交易。」
五年春、鑄大錢、一當五百。詔、使吏民輸銅計銅畀直。設、盜鑄之科。二月武昌言、甘露降於禮賓殿。輔吳將軍張昭、卒。中郎將吾粲、獲李桓。將軍唐咨、獲羅厲等。自十月不雨至於夏。冬十月彗星見于東方。鄱陽賊彭旦等、爲亂。
六年春正月、詔曰「夫、三年之喪、天下之達制、人情之極痛也。賢者割哀以從禮、不肖者勉而致之。世治道泰上下無事、君子不奪人情、故三年不逮孝子之門。至於有事、則殺禮以從宜、要絰而處事。故、聖人制法、有禮無時、則不行。遭喪不奔、非古也、蓋隨時之宜、以義斷恩也。前故、設科長吏在官當須交代。而故犯之、雖隨糾坐、猶已廢曠。方事之殷、國家多難、凡在官司、宜各盡節、先公後私。而不恭承、甚非謂也。中外羣僚、其更平議、務令得中、詳爲節度」顧譚、議、以爲「奔喪立科、輕則不足以禁孝子之情、重則本非應死之罪。雖嚴刑益設、違奪必少、若偶有犯者、加其刑則恩所不忍、有減則法廢不行。愚以爲、長吏在遠、苟不告語、勢不得知。比選代之間、若有傳者、必加大辟、則長吏無廢職之負、孝子無犯重之刑」將軍胡綜、議、以爲「喪紀之禮、雖有典制、苟無其時、所不得行。方今戎事軍國異容、而長吏遭喪、知有科禁、公敢干突、苟念聞憂不奔之恥、不計爲臣犯禁之罪。此由科防本輕所致。忠節在國、孝道立家、出身爲臣、焉得兼之。故、爲忠臣不得爲孝子。宜定科文、示以大辟。若故違犯、有罪無赦。以殺止殺、行之一人、其後必絕」丞相雍、奏從大辟。其後吳令孟宗、喪母奔赴、已而自拘於武昌、以聽刑。陸遜、陳其素行、因爲之請。權、乃減宗一等、後不得以爲比。因此遂絕。二月陸遜、討彭旦等、其年皆破之。冬十月遣衞將軍全琮、襲六安、不克。諸葛恪、平山越、事畢、北屯廬江。
赤烏元年春、鑄當千大錢。夏、呂岱討廬陵賊、畢、還陸口。秋八月武昌言、麒麟見。有司奏言、麒麟者太平之應、宜改年號。詔曰「閒者、赤烏集於殿前、朕所親見。若、神靈以爲嘉祥者、改年、宜以赤烏爲元」羣臣奏曰「昔、武王伐紂、有赤烏之祥、君臣觀之、遂有天下。聖人書策載述最詳者、以爲、近事既嘉、親見又明也」於是改年。步夫人卒、追贈皇后。初、權信任校事呂壹。壹、性苛慘、用法深刻。太子登、數諫、權不納。大臣由是莫敢言。後、壹姦罪發露伏誅。權、引咎責躬、乃使中書郎袁禮、告謝諸大將。因問、時事所當損益。禮還、復有詔、責數諸葛瑾、步騭、朱然、呂岱等、曰「袁禮還云、與子瑜、子山、義封、定公相見。並以時事當有所先後、各自以不掌民事、不肯便有所陳、悉推之伯言、承明。伯言承明、見禮、泣涕懇惻、辭旨辛苦、至乃懷執危怖、有不自安之心。聞此、悵然深自刻怪。何者、夫惟聖人能無過行、明者能自見耳。人之舉措、何能悉中。獨當己有、以傷拒衆意、忽不自覺。故、諸君有嫌難耳。不爾、何緣乃至於此乎。自孤興軍五十年、所役賦凡百皆出於民。天下未定、孽類猶存、士民勤苦、誠所貫知。然勞百姓、事不得已耳。與諸君從事、自少至長、髮有二色。以謂、表裏足以明露、公私分計、足用相保。盡言直諫、所望諸君。拾遺補闕、孤亦望之。昔、衞武公、年過志壯、勤求輔弼、每獨歎責。且、布衣韋帶、相與交結、分成好合、尚污垢不異。今日諸君與孤從事、雖君臣義存、猶謂骨肉不復是過。榮福喜戚、相與共之。忠不匿情、智無遺計、事統是非、諸君豈得從容而已哉。同船濟水、將誰與易。齊桓、諸侯之霸者耳。有善管子未嘗不歎、有過未嘗不諫。諫而不得、終諫不止。今孤自省、無桓公之德、而諸君諫諍未出於口、仍執嫌難。以此言之、孤於齊桓良優。未知、諸君於管子、何如耳。久不相見、因事當笑。共定大業、整齊天下、當復有誰。凡百事要、所當損益、樂聞異計、匡所不逮。」
二年春三月遣使者羊衜、鄭冑、將軍孫怡、之遼東、擊魏守將張持、高慮等。虜得男女。零陵言、甘露降。夏五月、城沙羡。冬十月將軍蔣祕、南討夷賊。祕所領都督廖式、殺臨賀太守嚴綱等、自稱平南將軍、與弟潛、共攻零陵、桂陽。及搖動交州、蒼梧、鬱林諸郡。衆數萬人。遣將軍呂岱、唐咨、討之。歲餘、皆破。
三年春正月、詔曰「蓋、君非民不立、民非穀不生。頃者以來、民多征役、歲又水旱、年穀有損、而吏或不良、侵奪民時、以致饑困。自今以來、督軍郡守其謹察非法、當農桑時以役事擾民者、舉正以聞」夏四月大赦、詔諸郡縣、治城郭、起譙樓、穿塹發渠、以備盜賊。冬十一月民饑、詔、開倉廩以賑貧窮。
四年春正月大雪、平地深三尺、鳥獸死者大半。夏四月遣衞將軍全琮、略淮南、決芍陂、燒安城邸閣、收其人民。威北將軍諸葛恪、攻六安。琮、與魏將王淩、戰于芍陂。中郎將秦晃等、十餘人戰死。車騎將軍朱然、圍樊、大將軍諸葛瑾、取柤中。五月、太子登卒。是月、魏太傅司馬宣王、救樊。六月、軍還。閏月、大將軍瑾卒。秋八月陸遜、城邾。
五年春正月立子和、爲太子、大赦。改禾興、爲嘉興。百官奏、立皇后及四王。詔曰「今天下未定、民物勞瘁、且有功者或未錄、饑寒者尚未恤。猥割土壤以豐子弟、崇爵位以寵妃妾、孤甚不取。其釋此議」三月海鹽縣言、黃龍見。夏四月、禁進獻御、減太官膳。秋七月遣將軍聶友、校尉陸凱、以兵三萬、討珠崖、儋耳。是歲大疫、有司又奏、立后及諸王。八月立子霸、爲魯王。
六年春正月、新都言白虎見。諸葛恪、征六安、破魏將謝順營、收其民人。冬十一月丞相顧雍、卒。十二月扶南王范旃、遣使獻樂人及方物。是歲、司馬宣王、率軍入舒。諸葛恪、自皖、遷于柴桑。
七年春正月、以上大將軍陸遜、爲丞相。秋、宛陵言嘉禾生。是歲、步騭、朱然等、各上疏云「自蜀還者咸言、欲背盟與魏交通、多作舟船、繕治城郭。又、蔣琬、守漢中、聞司馬懿南向、不出兵乘虛以掎角之、反委漢中、還近成都。事已彰灼、無所復疑。宜爲之備」權、揆其不然、曰「吾待蜀不薄、聘享盟誓、無所負之。何以致此。又司馬懿前來入舒、旬日便退。蜀在萬里、何知緩急而便出兵乎。昔、魏欲入漢川、此閒始嚴、亦未舉動、會聞魏還而止。蜀寧可復以此有疑邪。又、人家治國、舟船城郭、何得不護。今、此閒治軍、寧復欲以禦蜀邪。人言、苦不可信。朕爲諸君、破家保之」蜀竟自無謀、如權所籌。
八年春二月丞相陸遜、卒。夏、雷霆犯宮門柱、又擊南津大橋楹。茶陵縣、鴻水溢出、流漂居民二百餘家。秋七月將軍馬茂等、圖逆。夷三族。八月大赦。遣校尉陳勳、將屯田及作士三萬人、鑿句容中道。自小其、至雲陽西城、通會巿、作邸閣。
九年春二月車騎將軍朱然、征魏柤中、斬獲千餘。夏四月武昌言、甘露降。秋九月、以驃騎步騭爲丞相、車騎朱然爲左大司馬、衞將軍全琮爲右大司馬、鎭南呂岱爲上大將軍、威北將軍諸葛恪爲大將軍。
十年春正月、右大司馬全琮、卒。二月權、適南宮。三月改作太初宮、諸將及州郡皆義作。夏五月丞相步騭、卒。冬十月、赦死罪。
十一年春正月、朱然、城江陵。二月、地仍震。三月宮成。夏四月雨雹。雲陽言黃龍見。五月鄱陽言、白虎仁。詔曰「古者、聖王積行累善、脩身行道、以有天下。故、符瑞應之、所以表德也。朕以不明、何以臻茲。書云、雖休勿休。公卿百司、其勉脩所職、以匡不逮。」
十二年春三月左大司馬朱然、卒。四月、有兩烏、銜鵲、墮東館。丙寅、驃騎將軍朱據領丞相、燎鵲以祭。
十三年夏五月、日至、熒惑入南斗。秋七月、犯魁第二星而東。八月。丹楊、句容及故鄣、寧國諸山崩、鴻水溢。詔、原逋責、給貸種食。廢太子和、處故鄣。魯王霸賜死。冬十月魏將文欽、偽叛以誘朱異。權、遣呂據、就異、以迎欽。異等持重、欽不敢進。十一月立子亮、爲太子。遣軍十萬、作堂邑涂塘、以淹北道。十二月魏大將軍王昶、圍南郡、荊州刺史王基、攻西陵。遣將軍戴烈、陸凱、往拒之、皆引還。是歲、神人授書、告以改年、立后。
太元元年夏五月、立皇后潘氏、大赦、改年。初、臨海羅陽縣有神、自稱王表。周旋民閒、語言飲食與人無異、然不見其形。又有一婢、名紡績。是月、遣中書郎李崇、齎輔國將軍羅陽王印綬、迎表。表、隨崇俱出。與崇及所在郡守令長談論、崇等無以易。所歷山川、輒遣婢、與其神相聞。秋七月、崇與表至。權、於蒼龍門外爲立第舍、數使近臣、齎酒食往。表、說水旱小事、往往有驗。秋八月朔、大風、江海涌溢、平地深八尺。吳高陵、松柏斯拔、郡城南門飛落。冬十一月大赦。權、祭南郊還、寢疾。十二月驛徵大將軍恪、拜爲太子太傅。詔、省徭役、減征賦、除民所患苦。
二年春正月、立故太子和、爲南陽王、居長沙。子奮、爲齊王、居武昌。子休、爲瑯邪王、居虎林。二月大赦。改元、爲神鳳。皇后潘氏薨。諸將吏、數詣王表、請福。表、亡去。夏四月、權薨、時年七十一、諡曰大皇帝。秋七月葬蔣陵。
評曰。孫權、屈身忍辱、任才尚計、有句踐之奇英、人之傑矣。故、能自擅江表成鼎峙之業。然、性多嫌忌、果於殺戮、暨臻末年、彌以滋甚。至于讒說殄行、胤嗣廢斃。豈所謂貽厥孫謀以燕翼子者哉。其後、葉陵遲、遂致覆國、未必不由此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