舊唐書卷一百九十九/列傳第一百四十九上

 

高麗者、出自扶餘之別種也。其國都於平壤城、卽漢樂浪郡之故地、在京師東五千一百里。東渡海至於新羅、西北渡遼水至于營州、南渡海至于百濟、北至靺鞨。東西三千一百里、南北二千里。其官大者號大對盧、比一品、總知國事、三年一代、若稱職者、不拘年限。交替之日、或不相祗服、皆勒兵相攻、勝者爲之。其王但閉宮自守、不能制禦。次曰太大兄、比正二品。對盧以下官、總十二級。外置州縣六十餘城。大城置傉薩一、比都督。諸城置道使、比刺史。其下各有僚佐、分掌曹事。衣裳服飾、唯王五綵、以白羅爲冠、白皮小帶、其冠及帶、咸以金飾。官之貴者、則青羅爲冠、次以緋羅、插二鳥羽、及金銀爲飾、衫筒袖、袴大口、白韋帶、黃韋履、國人衣褐戴弁、婦人首加巾幗。好圍棊投壺之戲、人能蹴鞠。食用籩豆、簠簋、罇俎、罍洗。頗有箕子之遺風。

其所居必依山谷、皆以茅草葺舍、唯佛寺、神廟及王宮、官府乃用瓦。其俗貧窶者多、冬月皆作長坑、下燃熅火以取暖。種田養蠶、略同中國。其法、有謀反叛者、則集衆持火炬競燒灼之、燋爛備體、然後斬首、家悉籍沒。守城降敵、臨陣敗北、殺人行劫者斬。盜物者、十二倍酬贓。殺牛馬者、沒身爲奴婢。大體用法嚴峻、少有犯者、乃至路不拾遺。其俗多淫祀、事靈星神、日神、可汗神、箕子神。國城東有大穴、名神隧、皆以十月、王自祭之。俗愛書籍、至於衡門廝養之家、各於街衢造大屋、謂之扃堂、子弟未婚之前、晝夜於此讀書習射。其書有五經及史記、漢書、范曄後漢書、三國志、孫盛晉春秋、玉篇、字統、字林。又有文選、尤愛重之。

其王高建武、卽前王高元異母弟也。武德二年、遣使來朝。四年、又遣使朝貢。高祖感隋末戰士多陷其地。五年、賜建武書曰「朕恭膺寶命、君臨率土、祗順三靈、綏柔萬國。普天之下、情均撫字、日月所照、咸使乂安。王既統攝遼左、世居藩服、思稟正朔、遠循職貢。故遣使者、跋涉山川、申布誠懇、朕甚嘉焉。方今六合寧晏、四海清平、玉帛既通、道路無壅。方申輯睦、永敦聘好、各保疆埸、豈非盛美。但隋氏季年、連兵構難、攻戰之所、各失其民。遂使骨肉乖離、室家分析、多歷年歲、怨曠不申。今二國通和、義無阻異、在此所有高麗人等、已令追括、尋卽遣送。彼處有此國人者、王可放還、務盡撫育之方、共弘仁恕之道。」於是建武悉搜括華人、以禮賓送、前後至者萬數、高祖大喜。

七年、遣前刑部尚書沈叔安、往冊建武、爲上柱國遼東郡王高麗王、仍將天尊像及道士往彼、爲之講老子、其王及道俗等觀聽者數千人。高祖嘗謂侍臣曰「名實之間、理須相副。高麗稱臣於隋、終拒煬帝、此亦何臣之有。朕敬於萬物、不欲驕貴、但據有土宇、務共安人、何必令其稱臣、以自尊大。卽爲詔述朕此懷也。」侍中裴矩、中書侍郎溫彥博曰「遼東之地、周爲箕子之國、漢家玄菟郡耳。魏晉已前、近在提封之內、不可許以不臣。且中國之於夷狄、猶太陽之對列星、理無降尊、俯同藩服。」高祖乃止。九年、新羅百濟遣使訟建武、云閉其道路、不得入朝。又相與有隙、屢相侵掠。詔員外散騎侍郎朱子奢往和解之。建武奉表謝罪、請與新羅對使會盟。

貞觀二年、破突厥頡利可汗、建武遣使奉賀、幷上封域圖。五年、詔遣廣州都督府司馬長孫師往收瘞隋時戰亡骸骨、毀高麗所立京觀。建武懼伐其國、乃築長城、東北自扶餘城、西南至海、千有餘里。十四年、遣其太子桓權來朝、幷貢方物、太宗優勞甚至。

十六年、西部大人蓋蘇文攝職有犯、諸大臣與建武議欲誅之。事洩、蘇文乃悉召部兵、云將校閱、幷盛陳酒饌於城南、諸大臣皆來臨視、蘇文勒兵盡殺之、死者百餘人。焚倉庫、因馳入王宮、殺建武、立建武弟大陽子藏爲王。自立爲莫離支、猶中國兵部尚書兼中書令職也、自是專國政。蘇文姓泉氏、鬚貌甚偉、形體魁傑、身佩五刀、左右莫敢仰視。恆令其屬官俯伏於地、踐之上馬。及下馬、亦如之。出必先布隊仗、導者長呼以辟行人、百姓畏避、皆自投坑谷。

太宗聞建武死、爲之舉哀、使持節弔祭。十七年、封其嗣王藏爲遼東郡王、高麗王。又遣司農丞相里玄奬齎璽書往說諭高麗、令勿攻新羅。蓋蘇文謂玄奬曰「高麗、新羅、怨隙已久。往者隋室相侵、新羅乘釁奪高麗五百里之地、城邑新羅皆據有之。自非反地還城、此兵恐未能已。」玄奬曰「既往之事、焉可追論?」蘇文竟不從。太宗顧謂侍臣曰「莫離支賊弒其主、盡殺大臣、用刑有同坑穽、百姓轉動輒死、怨痛在心、道路以目。夫出師弔伐、須有其名、因其弒君虐下、敗之甚易也。」

十九年、命刑部尚書張亮爲平壤道行軍大總管、領將軍常何等、率江、淮、嶺、硤勁卒四萬、戰船五百艘、自萊州汎海趨平壤。又以特進英國公李勣爲遼東道行軍大總管、禮部尚書江夏王道宗爲副、領將軍張士貴等率步騎六萬趨遼東。兩軍合勢、太宗親御六軍以會之。

夏四月、李勣軍渡遼、進攻蓋牟城、拔之、獲生口二萬、以其城置蓋州。五月、張亮副將程名振攻沙卑城、拔之、虜其男女八千口。是日、李勣進軍於遼東城。帝次遼澤、詔曰「頃者隋師渡遼、時非天贊、從軍士卒、骸骨相望,徧於原野、良可哀歎。掩骼之義、誠爲先典、其令並收瘞之。」國內及新城步騎四萬來援遼東、江夏王道宗率騎四千逆擊、大破之、斬首千餘級。帝渡遼水、詔撤橋梁、以堅士卒志。帝至遼東城下、見士卒負擔以填塹者、帝分其尤重者、親於馬上持之。從官悚動、爭齎以送城下。時李勣已率兵攻遼東城。高麗聞我有拋車、飛三百觔石於一里之外者、甚懼之、乃於城上積木爲戰樓以拒飛石。勣列車發石以擊其城、所遇盡潰。又推撞車撞其樓閣、無不傾倒。帝親率甲騎萬餘、與李勣會、圍其城。俄而南風甚勁、命縱火焚其西南樓、延燒城中、屋宇皆盡。戰士登城、賊乃大潰、燒死者萬餘人、俘其勝兵萬餘口、以其城爲遼州。初、帝自定州命每數十里置一烽、屬于遼城、與太子約、克遼東、當舉烽。是日、帝命舉烽、傳入塞。

師次白崖城、命攻之、右衞大將軍李思摩中弩矢、帝親爲吮血、將士聞之、莫不感勵。其城因山臨水、四面險絕。李勣以撞車撞之、飛石流矢、雨集城中。六月、帝臨其西北、城主孫伐音潛遣使請降、曰「臣已願降、其中有貳者。」詔賜以旗幟、曰「必降、建之城上。」伐音舉幟於城上、高麗以爲唐兵登也、乃悉降。初、遼東之陷也、伐音乞降、既而中悔、帝怒其反覆、許以城中人物分賜戰士。及是、李勣言於帝曰「戰士奮厲爭先、不顧矢石者、貪虜獲耳。今城垂拔、奈何更許其降、無乃辜將士之心乎?」帝曰「將軍言是也。然縱兵殺戮、虜其妻孥、朕所不忍也。將軍麾下有功者、朕以庫物賞之、庶因將軍贖此一城。」遂受降、獲士女一萬、勝兵二千四百、以其城置巖州、授孫伐音爲巖州刺史。我軍之渡遼也、莫離支遣加尸城七百人戍蓋牟城、李勣盡虜之、其人並請隨軍自効。太宗謂曰「誰不欲爾之力、爾家悉在加尸、爾爲吾戰、彼將爲戮矣!破一家之妻子、求一人之力用、吾不忍也。」悉令放還。

車駕進次安市城北、列營進兵以攻之。高麗北部傉薩高延壽、南部耨薩高惠貞率高麗、靺鞨之衆十五萬來援安市城。賊中有對盧、年老習事、謂延壽曰「吾聞中國大亂、英雄並起。秦王神武、所向無敵、遂平天下、南面爲帝、北夷請服、西戎獻款。今者傾國而至、猛將銳卒、悉萃於此、其鋒不可當也。今爲計者、莫若頓兵不戰、曠日持久、分遣驍雄、斷其饋運、不過旬日、軍糧必盡、求戰不得、欲歸無路、此不戰而取勝也。」延壽不從、引軍直進。太宗夜召諸將、躬自指麾。遣李勣率步騎一萬五千於城西嶺爲陣。長孫無忌率牛進達等精兵一萬一千以爲奇兵、自山北於狹谷出、以衝其後。太宗自將步騎四千、潛鼓角、偃旌幟、趨賊營北高峯之上。令諸軍聞鼓角聲而齊縱。因令所司張受降幕於朝堂之側、曰「明日午時,納降虜於此矣!」遂率軍而進。

明日、延壽獨見李勣兵、欲與戰。太宗遙望無忌軍塵起、令鼓角並作、旗幟齊舉。賊衆大懼、將分兵禦之、而其陣已亂、李勣以步卒長槍一萬擊之、延壽衆敗。無忌縱兵乘其後、太宗又自山而下、引軍臨之、賊因大潰、斬首萬餘級。延壽等率其餘寇、依山自保。於是命無忌、勣等引兵圍之、撤東川梁以斷歸路。太宗按轡徐行、觀賊營壘、謂侍臣曰「高麗傾國而來、存亡所繫、一麾而敗、天佑我也。」因下馬再拜以謝天。延壽、惠真率十五萬六千八百人請降、太宗引入轅門。延壽等膝行而前、拜手請命。太宗簡傉薩以下酋長三千五百人、授以戎秩、遷之內地。收靺鞨三千三百、盡坑之、餘衆放還平壤。獲馬三萬疋、牛五萬頭、明光甲五千領、他器械稱是。高麗國振駭、后黃城及銀城並自拔、數百里無復人烟。因名所幸山爲駐蹕山、令將作造破陣圖、命中書侍郎許敬宗爲文勒石以紀其功。授高延壽鴻臚卿、高惠真司農卿。張亮又與高麗再戰於建安城下、皆破之、於是列長圍以攻焉。

八月、移營安市城東、李勣遂攻安市、擁延壽等降衆營其城下以招之。城中人堅守不動、每見太宗旄麾、必乘城鼓譟以拒焉。帝甚怒、李勣曰「請破之日、男子盡誅。」城中聞之、人皆死戰。乃令江夏王道宗築土山、攻其城東南隅。高麗亦埤城增雉以相抗。李勣攻其西面、令拋石撞車壞其樓雉。城中隨其崩壞、卽立木爲柵。道宗以樹條苞壤爲土、屯積以爲山、其中間五道加木、被土於其上、不捨晝夜、漸以逼城。道宗遣果毅都尉傅伏愛領隊兵於山頂以防敵、土山自高而陟、排其城、城崩。會伏愛私離所部、高麗百人自頹城而戰、遂據有土山而塹斷之、積火縈盾以自固。太宗大怒、斬伏愛以徇。命諸將擊之、三日不能克。

太宗以遼東倉儲無幾、士卒寒凍、乃詔班師。歷其城、城中皆屏聲偃幟、城主登城拜手奉辭。太宗嘉其堅守、賜絹百疋、以勵事君之節。初、攻陷遼東城、其中抗拒王師、應沒爲奴婢者一萬四千人、並遣先集幽州、將分賞將士。太宗愍其父母妻子一朝分散、令有司準其直、以布帛贖之、赦爲百姓。其衆歡呼之聲、三日不息。高延壽自降後、常積歎、尋以憂死。惠真竟至長安。

二十年、高麗遣使來謝罪、幷獻二美女。太宗謂其使曰「歸謂爾主、美色者、人之所重。爾之所獻、信爲美麗。憫其離父母兄弟於本國、留其身而忘其親、愛其色而傷其心、我不取也。」並還之。

二十二年、又遣右武衞將軍薛萬徹等往青丘道伐之、萬徹渡海入鴨綠水、進破其泊灼城、俘獲甚衆。太宗又命江南造大船、遣陝州刺史孫伏伽召募勇敢之士、萊州刺史李道裕運糧及器械、貯於烏胡島、將欲大舉以伐高麗。未行而帝崩。高宗嗣位、又命兵部尚書任雅相、左武衞大將軍蘇定方、左驍衞大將軍契苾何力等前後討之、皆無大功而還。

乾封元年、高藏遣其子入朝、陪位於太山之下。其年、蓋蘇文死、其子男生代爲莫離支、與其弟男建、男產不睦、各樹朋黨、以相攻擊。男生爲二弟所逐、走據國內城死守、其子獻誠詣闕求哀。詔令左驍衞大將軍契苾何力率兵應接之。男生脫身來奔、詔授特進、遼東大都督兼平壤道安撫大使、封玄菟郡公。十一月、命司空、英國公李勣爲遼東道行軍大總管、率裨將郭待封等以征高麗。二年二月、勣度遼至新城、謂諸將曰「新城是高麗西境鎮城、最爲要害、若不先圖、餘城未易可下。」遂引兵於新城西南、據山築柵、且攻且守、城中窘迫、數有降者、自此所向克捷。高藏及男建遣太大兄男產將首領九十八人、持帛幡出降、且請入朝、勣以禮延接。男建猶閉門固守。總章元年九月、勣又移營於平壤城南、男建頻遣兵出戰、皆大敗。男建下捉兵總管僧信誠密遣人詣軍中、許開城門爲內應。經五日、信誠果開門、勣從兵入、登城鼓譟、燒城門樓、四面火起。男建窘急自刺、不死。十一月、拔平壤城、虜高藏、男建等。十二月、至京師、獻俘於含元宮。詔以高藏政不由己、授司平太常伯。男產先降、授司宰少卿。男建配流黔州。男生以鄉導有功、授右衞大將軍、封汴國公、特進如故。高麗國舊分爲五部、有城百七十六、戶六十九萬七千。乃分其地置都督府九、州四十二、縣一百、又置安東都護府以統之。擢其酋渠有功者授都督、刺史及縣令、與華人參理百姓。乃遣左武衞將軍薛仁貴總兵鎮之、其後頗有逃散。

儀鳳中、高宗授高藏開府儀同三司、遼東都督、封朝鮮王、居安東、鎮本蕃爲主。高藏至安東、潛與靺鞨相通謀叛。事覺、召還、配流邛州、幷分徙其人、散向河南、隴右諸州、其貧弱者留在安東城傍。高藏以永淳初卒、贈衞尉卿、詔送至京師、於頡利墓左賜以葬地、兼爲樹碑。垂拱二年、又封高藏孫寶元爲朝鮮郡王。聖曆元年、進授左鷹揚衞大將軍、封爲忠誠國王、委其統攝安東舊戶、事竟不行。二年、又授高藏男德武爲安東都督、以領本蕃。自是高麗舊戶在安東者漸寡少、分投突厥及靺鞨等、高氏君長遂絕矣。

男生以儀鳳初卒於長安、贈幷州大都督。子獻誠、授右衞大將軍、兼令羽林衞上下。天授中、則天嘗內出金銀寶物、令宰相及南北衙文武官內擇善射者五人共賭之。內史張光輔先讓獻誠爲第一、獻誠復讓右玉鈐衞大將軍薛吐摩支、摩支又讓獻誠、既而獻誠奏曰「陛下令簡能射者五人、所得者多非漢官。臣恐自此已後、無漢官工射之名、伏望停寢此射。」則天嘉而從之。時酷吏來俊臣嘗求貨於獻誠、獻誠拒而不答、遂爲俊臣所構、誣其謀反、縊殺之。則天後知其冤、贈右羽林衞大將軍、以禮改葬。

百濟國、本亦扶餘之別種、嘗爲馬韓故地、在京師東六千二百里、處大海之北、小海之南。東北至新羅、西渡海至越州、南渡海至倭國、北渡海至高麗。其王所居有東西兩城。所置內官曰內臣佐平、掌宣納事。內頭佐平、掌庫藏事。內法佐平、掌禮儀事。衞士佐平、掌宿衞兵事。朝廷佐平、掌刑獄事。兵官佐平、掌在外兵馬事。又外置六帶方、管十郡。其用法、叛逆者死,籍沒其家。殺人者、以奴婢三贖罪。官人受財及盜者、三倍追贓、仍終身禁錮。凡諸賦稅及風土所產、多與高麗同。其王服大袖紫袍、青錦袴、烏羅冠、金花爲飾、素皮帶、烏革履。官人盡緋爲衣、銀花飾冠。庶人不得衣緋紫。歲時伏臘、同於中國。其書籍有五經、子、史,又表疏並依中華之法。

武德四年、其王扶餘璋遣使來獻果下馬。七年、又遣大臣奉表朝貢。高祖嘉其誠款、遣使就冊爲帶方郡王、百濟王。自是歲遣朝貢、高祖撫勞甚厚。因訟高麗閉其道路、不許來通中國、詔遣朱子奢往和之。又相與新羅世爲讎敵、數相侵伐。貞觀元年、太宗賜其王璽書曰「王世爲君長、撫有東蕃。海隅遐曠、風濤艱阻、忠款之至、職貢相尋、尚想徽猷、甚以嘉慰。朕自祗承寵命、君臨區宇、思弘王道、愛育黎元。舟車所通、風雨所及、期之遂性、咸使乂安。新羅王金真平、朕之藩臣、王之鄰國、每聞遣師、征討不息、阻兵安忍、殊乘所望。朕已對王姪信福及高麗、新羅使人,具敕通和、咸許輯睦。王必須忘彼前怨、識朕本懷、共篤鄰情、卽停兵革。」璋因遣使奉表陳謝、雖外稱順命、內實相仇如故。十一年、遣使來朝、獻鐵甲雕斧。太宗優勞之、賜綵帛三千段幷錦袍等。

十五年、璋卒、其子義慈遣使奉表告哀。太宗素服哭之、贈光祿大夫、賻物二百段、遣使冊命義慈爲柱國、封帶方郡王、百濟王。十六年、義慈興兵伐新羅四十餘城、又發兵以守之、與高麗和親通好、謀欲取党項城以絕新羅入朝之路。新羅遣使告急請救、太宗遣司農丞相里玄奬齎書告諭兩蕃、示以禍福。及太宗親征高麗、百濟懷二、乘虛襲破新羅十城。二十二年、又破其十餘城。數年之中、朝貢遂絕。

高宗嗣位、永徽二年、始又遣使朝貢。使還、降璽書與義慈曰。

至如海東三國、開基自久、並列疆界、地實犬牙。近代已來、遂構嫌隙、戰爭交起、略無寧歲。遂令三韓之氓、命懸刀俎、尋戈肆憤、朝夕相仍。朕代天理物、載深矜愍。去歲王及高麗、新羅等使並來入朝、朕命釋茲讎怨、更敦款穆。新羅使金法敏奏書「高麗百濟、脣齒相依、競舉兵戈、侵逼交至。大城重鎮、並爲百濟所併、疆宇日蹙、威力並謝。乞詔百濟、令歸所侵之城。若不奉詔、卽自興兵打取。但得故地、卽請交和。」朕以其言既順、不可不許。昔齊桓列土諸侯、尚存亡國。況朕萬國之主、豈可不卹危藩。王所兼新羅之城、並宜還其本國。新羅所獲百濟俘虜、亦遣還王。然後解患釋紛、韜戈偃革、百姓獲息肩之願、三蕃無戰爭之勞。比夫流血邊亭、積屍疆埸、耕織並廢、士女無聊、豈可同年而語矣。王若不從進止、朕已依法敏所請、任其與王決戰。亦令約束高麗、不許遠相救恤。高麗若不承命、卽令契丹諸蕃渡遼澤入抄掠。王可深思朕言、自求多福、審圖良策、無貽後悔。

六年、新羅王金春秋又表稱百濟與高麗、靺鞨侵其北界、已沒三十餘城。顯慶五年、命左衞大將軍蘇定方統兵討之、大破其國。虜義慈及太子隆、小王孝演、偽將五十八人等送於京師、上責而宥之。其國舊分爲五部、統郡三十七、城二百、戶七十六萬。至是乃以其地分置熊津、馬韓、東明等五都督府、各統州縣、立其酋渠爲都督、刺史及縣令。命右衞郎將王文度爲熊津都督、總兵以鎮之。義慈事親以孝行聞、友于兄弟、時人號「海東曾、閔」。及至京、數日而卒。贈金紫光祿大夫、衞尉卿、特許其舊臣赴哭。送就孫皓、陳叔寶墓側葬之、幷爲豎碑。

文度濟海而卒。百濟僧道琛、舊將福信率衆據周留城以叛。遣使往倭國、迎故王子扶餘豐立爲王。其西部、北部並翻城應之。時郎將劉仁願留鎮於百濟府城、道琛等引兵圍之。帶方州刺史劉仁軌代文度統衆、便道發新羅兵合契以救仁願、轉鬬而前、所向皆下。道琛等於熊津江口立兩柵以拒官軍、仁軌與新羅兵四面夾擊之、賊衆退走入柵、阻水橋狹、墮水及戰死萬餘人。道琛等乃釋仁願之圍、退保任存城。新羅兵士以糧盡引還、時龍朔元年三月也。於是道琛自稱領軍將軍、福信自稱霜岑將軍、招誘叛亡、其勢益張。使告仁軌曰「聞大唐與新羅約誓、百濟無問老少、一切殺之、然後以國付新羅。與其受死、豈若戰亡、所以聚結自固守耳」仁軌作書、具陳禍福、遣使諭之。道琛等恃衆驕倨、置仁軌之使於外館、傳語謂曰「使人官職小、我是一國大將、不合自參。」不答書遣之。尋而福信殺道琛、併其兵衆、扶餘豐但主祭而巳。

二年七月、仁願、仁軌等率留鎮之兵、大破福信餘衆於熊津之東、拔其支羅城及尹城、大山、沙井等柵、殺獲甚衆、仍令分兵以鎮守之。福信等以真峴城臨江高險、又當衝要、加兵守之。仁軌引新羅之兵乘夜薄城、四面攀堞而上、比明而入據其城、斬首八百級、遂通新羅運糧之路。仁願乃奏請益兵、詔發淄、青、萊、海之兵七千人、遣左威衞將軍孫仁師統衆浮海赴熊津、以益仁願之衆。時福信既專其兵權、與扶餘豐漸相猜貳。福信稱疾、臥於窟室、將候扶餘豐問疾、謀襲殺之。扶餘豐覺而率其親信掩殺福信、又遣使往高麗及倭國請兵以拒官軍。孫仁師中路迎擊、破之、遂與仁願之衆相合、兵勢大振。於是仁師、仁願及新羅王金法敏帥陸軍進、劉仁軌及別帥杜爽、扶餘隆率水軍及糧船、自熊津江往白江以會陸軍、同趨周留城。仁軌遇扶餘豐之衆於白江之口、四戰皆捷、焚其舟四百艘、賊衆大潰、扶餘豐脫身而走。偽王子扶餘忠勝、忠志等率士女及倭衆並降、百濟諸城皆復歸順、孫仁師與劉仁願等振旅而還。詔劉仁軌代仁願率兵鎮守。乃授扶餘隆熊津都督、遣還本國、共新羅和親、以招輯其餘衆。

麟德二年八月、隆到熊津城、與新羅王法敏刑白馬而盟。先祀神祇及川谷之神、而後歃血。其盟文曰。

往者百濟先王、迷於逆順、不敦鄰好、不睦親姻。結託高麗、交通倭國、共爲殘暴、侵削新羅、破邑屠城、略無寧歲。天子憫一物之失所、憐百姓之無辜、頻命行人、遣其和好。負險恃遠、侮慢天經。皇赫斯怒、恭行弔伐、旌旗所指、一戎大定。固可瀦宮污宅、作誡來裔。塞源拔本、垂訓後昆。然懷柔伐叛、前王之令典。興亡繼絕、往哲之通規。事必師古、傳諸曩冊。故立前百濟太子司稼正卿扶餘隆爲熊津都督、守其祭祀、保其桑梓。依倚新羅、長爲與國、各除宿憾、結好和親。恭承詔命、永爲藩服。仍遣使人右威衛將軍魯城縣公劉仁願親臨勸諭、具宣成旨、約之以婚姻、申之以盟誓。刑牲歃血、共敦終始。分災恤患、恩若弟兄。祗奉綸言、不敢失墜、既盟之後、共保歲寒。若有棄信不恆、二三其德、興兵動衆、侵犯邊陲、明神鑒之、百殃是降、子孫不昌、社稷無守、煙祀磨滅、罔有遺餘。故作金書鐵契、藏之宗廟、子孫萬代、無或敢犯。神之聽之、是響是福。劉仁軌之辭也。歃訖、埋幣帛於壇下之吉地、藏其盟書於新羅之廟。

仁願、仁軌等既還、隆懼新羅、尋歸京師。儀鳳二年、拜光祿大夫、太常員外卿兼熊津都督、帶方郡王、令歸本蕃、安輯餘衆。時百濟本地荒毀、漸爲新羅所據、隆竟不敢還舊國而卒。其孫敬,則天朝襲封帶方郡王、授衛尉卿。其地自此爲新羅及渤海靺鞨所分、百濟之種遂絕。

新羅國、本弁韓之苗裔也。其國在漢時樂浪之地、東及南方俱限大海、西接百濟、北鄰高麗。東西千里、南北二千里。有城邑村落。王之所居曰金城、周七八里。衛兵三千人、設獅子隊。文武官凡有十七等。其王金真平、隋文帝時授上開府、樂浪郡公、新羅王。武德四年、遣使朝貢。高祖親勞問之、遣通直散騎侍郎庾文素往使焉、賜以璽書及畫屏風、錦綵三百段、自此朝貢不絕。其風俗、刑法、衣服、與高麗百濟略同、而朝服尚白。好祭山神。其食器用柳桮、亦以銅及瓦。國人多金朴兩姓、異姓不爲婚。重元日、相慶賀燕饗、每以其日拜日月神、又重八月十五日、設樂飲宴、賚羣臣、射其庭。婦人髮繞頭、以綵及珠爲飾、髮甚長美。

高祖既聞海東三國舊結怨隙、遞相攻伐、以其俱爲藩附、務在和睦、乃問其使爲怨所由、對曰「先是百濟往伐高麗、詣新羅請救、新羅發兵大破百濟國、因此爲怨、每相攻伐。新羅得百濟王、殺之、怨由此始。」七年、遣使冊拜金真平爲柱國、封樂浪郡王、新羅王。

貞觀五年、遣使獻女樂二人、皆鬒髮美色。太宗謂侍臣曰「朕聞聲色之娛、不如好德。且山川阻遠、懷土可知。近日林邑獻白鸚鵡、尚解思鄉、訴請還國。鳥猶如此、況人情乎。朕愍其遠來、必思親戚、宜付使者、聽遣還家。」是歲、真平卒、無子、立其女善德爲王、宗室大臣乙祭總知國政。詔贈真平左光祿大夫、賻物二百段。九年、遣使持節冊命善德柱國、封樂浪郡王、新羅王。十七年、遣使上言「高麗、百濟、累相攻襲、亡失數十城、兩國連兵、意在滅臣社稷、謹遣陪臣、歸命大國、乞偏師救助。」太宗遣相里玄奬齎璽書賜高麗曰「新羅委命國家、不闕朝獻。爾與百濟、宜卽戢兵。若更攻之、明年當出師擊爾國矣。」太宗將親伐高麗、詔新羅纂集士馬、應接大軍。新羅遣大臣領兵五萬人、入高麗南界、攻水口城、降之。

二十一年、善德卒、贈光祿大夫、餘官封並如故。因立其妹真德爲王、加授柱國、封樂浪郡王。二十二年、真德遣其弟國相、伊贊干金春秋及其子文王來朝。詔授春秋爲特進、文王爲左武衛將軍。春秋請詣國學觀釋奠及講論、太宗因賜以所制溫湯及晉祠碑幷新撰晉書。將歸國、令三品以上宴餞之、優禮甚稱。

永徽元年、真德大破百濟之衆、遣其弟法敏以聞。真德乃織錦作五言太平頌以獻之、其詞曰「大唐開洪業、巍巍皇猷昌。止戈戎衣定、修文繼百王。統天崇雨施、理物體含章。深仁偕日月、撫運邁陶唐。幡旗既赫赫、鉦鼓何鍠鍠。外夷違命者、翦覆被天殃。淳風凝幽顯、遐邇競呈祥。四時和玉燭、七曜巡萬方。維岳降宰輔、維帝任忠良。五三成一德、昭我唐家光。」帝嘉之、拜法敏爲太府卿。

三年、真德卒、爲舉哀。詔以春秋嗣、立爲新羅王、加授開府儀同三司、封樂浪郡王。六年、百濟與高麗、靺鞨率兵侵其北界、攻陷三十餘城、春秋遣使上表求救。顯慶五年、命左武衛大將軍蘇定方爲熊津道大總管、統水陸十萬。仍令春秋爲嵎夷道行軍總管、與定方討平百濟、俘其王扶餘義慈、獻于闕下。自是新羅漸有高麗、百濟之地、其界益大、西至于海。

龍朔元年、春秋卒、詔其子太府卿法敏嗣位、爲開府儀同三司、上柱國、樂浪郡王、新羅王。三年、詔以其國爲雞林州都督府、授法敏爲雞林州都督。法敏以開耀元年卒、其子政明嗣位。垂拱二年、政明遣使來朝、因上表請唐禮一部幷雜文章、則天令所司寫吉凶要禮、幷於文館詞林採其詞涉規誡者、勒成五十卷以賜之。

天授三年、政明卒、則天爲之舉哀、遣使弔祭、冊立其子理洪爲新羅王、仍令襲父輔國大將軍、行豹韜衛大將軍、雞林州都督。理洪以長安二年卒、則天爲之舉哀、輟朝二日、遣立其弟興光爲新羅王、仍襲兄將軍、都督之號。興光本名與太宗同、先天中則天改焉。

開元十六年、遣使來獻方物、又上表請令人就中國學問經教、上許之。二十一年、渤海靺鞨越海入寇登州。時興光族人金思蘭先因入朝留京師、拜爲太僕員外卿、至是遣歸國發兵以討靺鞨、仍加授興光爲開府儀同三司、寧海軍使。二十五年、興光卒、詔贈太子太保、仍遣左贊善大夫邢璹攝鴻臚少卿、往新羅弔祭、幷冊立其子承慶襲父開府儀同三司、新羅王。璹將進發、上製詩序、太子以下及百僚咸賦詩以送之。上謂璹曰「新羅號爲君子之國、頗知書記、有類中華。以卿學術、善與講論、故選使充此。到彼宜闡揚經典、使知大國儒教之盛。」又聞其人多善奕碁、因令善碁人率府兵曹楊季鷹爲璹之副。璹等至彼、大爲蕃人所敬。其國碁者皆在季鷹之下、於是厚賂璹等金寶及藥物等。

天寶二年、承慶卒、詔遣贊善大夫魏曜往弔祭之。冊立其弟憲英爲新羅王、幷襲其兄官爵。大曆二年、憲英卒、國人立其子乾運爲王、仍遣其大臣金隱居奉表入朝、貢方物、請加冊命。三年、上遣倉部郎中、兼御史中丞、賜紫金魚袋歸崇敬持節齎冊書往弔冊之。以乾運爲開府儀同三司、新羅王、仍冊乾運母爲太妃。七年、遣使金標石來賀正、授衛尉員外少卿、放還。八年、遣使來朝、幷獻金、銀、牛黃、魚牙紬、朝霞紬等。九年至十二年、比歲遣使來朝、或一歲再至。

建中四年、乾運卒、無子、國人立其上相金良相爲王。貞元元年、授良相檢校太尉、都督雞林州刺史、寧海軍使、新羅王。仍令戶部郎中蓋塤持節冊命。其年、良相卒、立上相敬信爲王。令襲其官爵。敬信卽從兄弟也。十四年、敬信卒、其子先敬信亡、國人立敬信嫡孫俊邕爲王。十六年、授俊邕開府儀同三司、檢校太尉、新羅王。令司封郎中、兼御史中丞韋丹持節冊命。丹至鄆州、聞俊邕卒、其子重興立、詔丹還。永貞元年、詔遣兵部郎中元季方持節冊重興爲王。

元和元年十一月、放宿衛王子金獻忠歸本國、仍加試秘書監。三年、遣使金力奇來朝。其年七月、力奇上言「貞元十六年、奉詔冊臣故主金俊邕爲新羅王、母申氏爲太妃、妻叔氏爲王妃。冊使韋丹至中路、知俊邕薨、其冊却迴在中書省。今臣還國、伏請授臣以歸。」敕「金俊邕等冊、宜令鴻臚寺於中書省受領、至寺宣授與金力奇、令奉歸國。仍賜其叔彥昇門戟、令本國準例給」、四年、遣使金陸珍等來朝貢。五年、王子金憲章來朝貢。

七年、重興卒、立其相金彥昇爲王、遣使金昌南等來告哀。其年七月、授彥昇開府儀同三司、檢校太尉、持節大都督雞林州諸軍事、兼持節充寧海軍使、上柱國、新羅國王、彥昇妻貞氏冊爲妃、仍賜其宰相金崇斌等三人戟、亦令本國準例給。兼命職方員外郎、攝御史中丞崔廷持節弔祭冊立、以其質子金士信副之。十一年十一月、其入朝王子金士信等遇惡風、飄至楚州鹽城縣界、淮南節度使李鄘以聞。是歲、新羅飢、其衆一百七十人求食於浙東。十五年十一月、遣使朝貢。

長慶二年十二月、遣使金柱弼朝貢。寶曆元年、其王子金昕來朝。大和元年四月、皆遣使朝貢。五年、金彥昇卒、以嗣子金景徽爲開府儀同三司、檢校太尉、使持節大都督雞林州諸軍事、兼持節充寧海軍使、新羅王。景徽母朴氏爲太妃、妻朴氏爲妃。命太子左諭德、兼御史中丞源寂持節弔祭冊立。開成元年、王子金義琮來謝恩、兼宿衛。二年四月、放還藩、賜物遣之。五年四月、鴻臚寺奏。新羅國告哀、質子及年滿合歸國學生等共一百五人、並放還。會昌元年七月、敕「歸國新羅官、前入新羅宣慰副使、前充兗州都督府司馬、賜緋魚袋金雲卿、可淄州長史。」

倭國者、古倭奴國也。去京師一萬四千里、在新羅東南大海中。依山島而居、東西五月行、南北三月行。世與中國通。其國、居無城郭、以木爲柵、以草爲屋。四面小島五十餘國、皆附屬焉。其王姓阿每氏、置一大率、檢察諸國、皆畏附之。設官有十二等。其訴訟者、匍匐而前。地多女少男。頗有文字、俗敬佛法。並皆跣足、以幅布蔽其前後。貴人戴錦帽、百姓皆椎髻、無冠帶。婦人衣純色裙、長腰襦、束髮於後。佩銀花、長八寸、左右各數枝、以明貴賤等級。衣服之制、頗類新羅。

貞觀五年、遣使獻方物。太宗矜其道遠、敕所司無令歲貢、又遣新州刺史高表仁、持節往撫之。表仁、無綏遠之才、與王子爭禮、不宣朝命而還。至二十二年、又附新羅、奉表、以通起居。

日本國者、倭國之別種也。以其國在日邊、故以日本爲名。或曰、倭國自惡其名不雅、改爲日本。或云、日本舊小國、併倭國之地。其人入朝者、多自矜大、不以實對、故中國疑焉。又云、其國界東西南北各數千里、西界、南界咸至大海、東界、北界有大山爲限、山外卽毛人之國。

長安三年、其大臣朝臣真人來貢方物。朝臣真人者、猶中國戶部尚書、冠進德冠、其頂爲花、分而四散、身服紫袍、以帛爲腰帶。真人、好讀經史、解屬文、容止溫雅。則天、宴之於麟德殿。授司膳卿、放還本國。

開元初、又遣使來朝、因請儒士授經。詔、四門助教趙玄默、就鴻臚寺教之。乃遺玄默闊幅布、以爲束修之禮、題云、白龜元年調布。人亦疑其偽。所得錫賚、盡市文籍、泛海而還。其偏使朝臣仲滿、慕中國之風、因留不去、改姓名爲朝衡、仕歷左補闕、儀王友。衡、留京師五十年、好書籍。放歸鄉、逗留不去。天寶十二年、又遣使貢。上元中、擢衡、爲左散騎常侍、鎮南都護。貞元二十年、遣使來朝、留學生橘逸勢、學問僧空海。元和元年、日本國使判官高階真人、上言「前件學生、藝業稍成。願歸本國、便請與臣同歸。」從之。開成四年、又遣使朝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