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國志卷四十八/吳書三/裴松之注釈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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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01-01

【一】臣松之案。孫權赤烏十年、詔徙武昌宮材瓦、以繕治建康宮、而此猶有端門內殿。
吳錄云。諸葛恪有遷都意、更起武昌宮。今所災者恪所新作。

註02-01

【一】江表傳曰。是歲交阯稗草化爲稻。

註03-01

【一】吳歷曰。正月、爲權立廟、稱太祖廟。

註04-01

【一】吳歷曰。亮數出中書視孫權舊事、問左右侍臣「先帝數有特制、今大將軍問事、但令我書可邪!」亮後出西苑、方食生梅、使黃門至中藏取蜜漬梅、蜜中有鼠矢、召問藏吏、藏吏叩頭。亮問吏曰「黃門從汝求蜜邪?」吏曰「向求、實不敢與。」黃門不服、侍中刁玄、張邠啓「黃門、藏吏辭語不同、請付獄推盡。」亮曰「此易知耳。」令破鼠矢、矢裏燥。亮大笑謂玄、邠曰「若矢先在蜜中、中外當俱濕、今外濕裏燥、必是黃門所爲。」黃門首服、左右莫不驚悚。
江表傳曰。亮使黃門以銀椀幷蓋就中藏吏取交州所獻甘蔗餳。黃門先恨藏吏、以鼠矢投餳中、啓言藏吏不謹。亮呼吏持餳器入、問曰「此器既蓋之、且有掩覆、無緣有此、黃門將有恨於汝邪?」吏叩頭曰「嘗從某求宮中莞席、宮席有數、不敢與。」亮曰「必是此也。」覆問黃門、具首伏。卽於目前加髠鞭、斥付外署。
臣松之以爲鼠矢新者、亦表裏皆濕。黃門取新矢則無以得其姦也、緣遇燥矢、故成亮之慧。然猶謂吳歷此言、不如江表傳爲實也。

註05-01

【一】襄陽記曰。衡字叔平、本襄陽卒家子也、漢末入吳爲武昌庶民。聞羊衜有人物之鑒、往干之、衜曰「多事之世、尚書劇曹郎才也。」是時校事呂壹操弄權柄、大臣畏偪、莫有敢言、衜曰「非李衡無能困之者。」遂共薦爲郎。權引見、衡口陳壹姦短數千言、權有愧色。數月、壹被誅、而衡大見顯擢。後常爲諸葛恪司馬、幹恪府事。恪被誅、求爲丹楊太守。時孫休在郡治、衡數以法繩之。妻習氏每諫衡、衡不從。會休立、衡憂懼、謂妻曰「不用卿言、以至于此。」遂欲奔魏。妻曰「不可。君本庶民耳、先帝相拔過重、既數作無禮、而復逆自猜嫌、逃叛求活、以此北歸、何面見中國人乎?」衡曰「計何所出?」妻曰「琅邪王素好善慕名、方欲自顯於天下、終不以私嫌殺君明矣。可自囚詣獄、表列前失、顯求受罪。如此、乃當逆見優饒、非但直活而已。」衡從之、果得無患、又加威遠將軍、援以棨戟。衡每欲治家、妻輒不聽、後密遣客十人於武陵龍陽汜洲上作宅、種甘橘千株。臨死、敕兒曰「汝母惡我治家、故窮如是。然吾州里有千頭木奴、不責汝衣食、歲上一匹絹、亦可足用耳。」衡亡後二十餘日、兒以白母、母曰「此當是種甘橘也、汝家失十戶客來七八年、必汝父遣爲宅。汝父恆稱太史公言、『江陵千樹橘、當封君家』。吾答曰『且人患無德義、不患不富、若貴而能貧、方好耳、用此何爲!』」吳末、衡甘橘成、歲得絹數千匹、家道殷足。晉咸康中、其宅址枯樹猶在。

註05-02

【二】江表傳曰。羣臣奏立皇后、太子、詔曰「朕以寡德、奉承洪業、蒞事日淺、恩澤未敷、加后妃之號、嗣子之位、非所急也。」有司又固請、休謙虛不許。

註06-01

【一】吳錄曰。或云休鴆殺之。至晉太康中、吳故少府丹楊戴顒迎亮喪、葬之賴鄉。

註06-02

【二】吳歷曰。是歲得大鼎於建德縣。

註07-01

【一】楚國先賢傳曰。石偉字公操、南郡人。少好學、脩節不怠、介然獨立、有不可奪之志。舉茂才、賢良方正、皆不就。孫休卽位、特徵偉、累遷至光祿勳。及晧卽位、朝政昏亂、偉乃辭老耄痼疾乞身、就拜光祿大夫。吳平、建威將軍王戎親詣偉。太康二年、詔曰「吳故光祿大夫石偉、秉志清白、皓首不渝、難處危亂、廉節可紀。年已過邁、不堪遠涉、其以偉爲議郎、加二千石秩、以終厥世。」偉遂陽狂及盲、不受晉爵。年八十三、太熙元年卒。

註08-01

【一】吳錄載休詔曰「人之有名、以相紀別、長爲作字、憚其名耳。禮、名子欲令難犯易避、五十稱伯仲、古或一字。今人競作好名好字、又令相配、所行不副、此瞽字伯明者也、孤嘗哂之。或師友父兄所作、或自己爲。師友尚可、父兄猶非、自爲最不謙。孤今爲四男作名字。太子名𩅦、𩅦音如湖水灣澳之灣、字莔、莔音如迄今之迄。次子名𩃙、𩃙音如兕觥之觥、字𧟨、𧟨音如玄礥首之礥。次子名壾、壾音如草莽之莽、字昷、昷音如舉物之舉。次子名𠅬、𠅬音如褒衣下寬大之褒、字㷏、㷏音如有所擁持之擁。此都不與世所用者同、故鈔舊文會合作之。夫書八體損益、因事而生、今造此名字、既不相配、又字但一、庶易棄避、其普告天下、使咸聞知。」
臣松之以爲傳稱「名以制義、義以出禮、禮以體政、政以正民。是以政成而民聽、易則生亂」。斯言之作、豈虛也哉!休欲令難犯、何患無名、而乃造無況之字、制不典之音、違明誥於前脩、垂嗤騃於後代、不亦異乎!是以墳土未乾而妻子夷滅。師服之言、於是乎徵矣。

註08-02

【二】臣松之按。察戰吳官名號、今揚都有察戰巷。

註09-01

【一】吳歷曰。是歲青龍見於長沙、白燕見於慈胡、赤雀見於豫章。

註10-01

【一】江表傳曰。休寢疾、口不能言、乃手書呼丞相濮陽興入、令子𩅦出拜之。休把興臂、而指𩅦以託之。

註10-02

【二】葛洪抱朴子曰。吳景帝時、戍將於廣陵掘諸冢、取版以治城、所壞甚多。復發一大冢、內有重閣、戶扇皆樞轉可開閉、四周爲徼道通車、其高可以乘馬。又鑄銅爲人數十枚、長五尺、皆大冠朱衣、執劍列侍靈座、皆刻銅人背後石壁、言殿中將軍、或言侍郎、常侍。似公主之冢。破其棺、棺中有人、髮已班白、衣冠鮮明、面體如生人。棺中雲母厚尺許、以白玉璧三十枚藉尸。兵人輩共舉出死人、以倚冢壁。有一玉長一尺許、形似冬瓜、從死人懷中透出墮地。兩耳及鼻孔中、皆有黃金如棗許大、此則骸骨有假物而不朽之效也。

註11-01

【一】江表傳曰。晧初立、發優詔、恤士民、開倉稟、振貧乏、科出宮女以配無妻、禽獸擾於苑者皆放之。當時翕然稱爲明主。

註11-02

【二】吳歷曰。牧本名密、避丁密、改名牧、丁密避牧、改名爲固。

註11-03

【三】漢晉春秋載晉文王與晧書曰「聖人稱有君臣然後有上下禮義、是故大必字小、小必事大、然後上下安服、羣生獲所。逮至末塗、純德既毀、剿民之命、以爭彊於天下、違禮順之至理、則仁者弗由也。方今主上聖明、覆幬無外、僕備位宰輔、屬當國重。唯華夏乖殊、方隅圮裂、六十餘載、金革亟動、無年不戰、暴骸喪元、困悴罔定、每用悼心、坐以待旦。將欲止戈興仁、爲百姓請命、故分命偏師、平定蜀漢、役未經年、全軍獨克。于時猛將謀夫、朝臣庶士、咸以奉天時之宜、就既征之軍、藉吞敵之勢、宜遂回旗東指、以臨吳境。舟師泛江、順流而下、陸軍南轅、取徑四郡、兼成都之械、漕巴漢之粟、然後以中軍整旅、三方雲會、未及浹辰、可使江表厎平、南夏順軌。然國朝深惟伐蜀之舉、雖有靜難之功、亦悼蜀民獨罹其害、戰於緜竹者、自元帥以下並受斬戮、伏尸蔽地、血流丹野。一之於前、猶追恨不忍、況重之於後乎?是故旋師按甲、思與南邦共全百姓之命。夫料力忖勢、度資量險、遠考古昔廢興之理、近鑒西蜀安危之效、隆德保祚、去危卽順、屈己以寧四海者、仁哲之高致也。履危偷安、隕德覆祚、而不稱於後世者、非智者之所居也。今朝廷遣徐紹、孫彧獻書喻懷、若書御於前、必少留意、回慮革算、結歡弭兵、共爲一家、惠矜吳會、施及中土、豈不泰哉!此昭心之大願也、敢不承受。若不獲命、則普天率土、期於大同、雖重干戈、固不獲已也。」

註12-01

【一】江表傳曰。晧書兩頭言白、稱名言而不著姓。
吳錄曰。陟字子上、丹楊人。初爲中書郎、孫峻使詰南陽王和、令其引分。陟密使令正辭自理、峻怒。陟懼、閉門不出。孫休時、父亮爲尚書令、而陟爲中書令、每朝會、詔以屏風隔其座。出爲豫章太守。
干寶晉紀曰。陟、璆奉使如魏、入境而問諱、入國而問俗。壽春將王布示之馬射、既而問之曰「吳之君子亦能斯乎?」陟曰「此軍人騎士肄業所及、士大夫君子未有爲之者矣。」布大慚。既至、魏帝見之、使儐問曰「來時吳王何如?」陟對曰「來時皇帝臨軒、百寮陪位、御膳無恙。」晉文王饗之、百寮畢會、使儐者告曰「某者安樂公也、某者匈奴單于也。」陟曰「西主失土、爲君王所禮、位同三代、莫不感義、匈奴邊塞難羈之國、君王懷之、親在坐席、此誠威恩遠著。」又問「吳之戍備幾何?」對曰「自西陵以至江都、五千七百里。」又問曰「道里甚遠、難爲堅固?」對曰「疆界雖遠、而其險要必爭之地、不過數四、猶人雖有八尺之軀靡不受患、其護風寒亦數處耳。」文王善之、厚爲之禮。
臣松之以爲人有八尺之體靡不受患、防護風寒豈唯數處?取譬若此、未足稱能。若曰譬如金城萬雉、所急防者四門而已。方陟此對、不猶愈乎!
吳錄曰。晧以諸父與和相連及者、家屬皆徙東冶、唯陟以有密旨、特封子孚都亭侯。孚弟瞻、字思遠、入仕晉驃騎將軍。弘璆、曲阿人、弘咨之孫、權外甥也。璆後至中書令、太子少傅。

註13-01

【一】吳錄曰。儼字子節、吳人也。弱冠知名、歷顯位、以博聞多識、拜大鴻臚。使於晉、晧謂儼曰「今南北通好、以君爲有出境之才、故相屈行。」對曰「皇皇者華、蒙其榮耀、無古人延譽之美、磨厲鋒鍔、思不辱命。」既至、車騎將軍賈充、尚書令裴秀、侍中荀勖等欲慠以所不知而不能屈。尚書僕射羊祜、尚書何楨並結縞帶之好。

註13-02

【二】吳錄曰。永安今武康縣也。

註13-03

【三】漢晉春秋曰。初望氣者云荊州有王氣破揚州而建業宮不利、故晧徙武昌、遣使者發民掘荊州界大臣名家冢與山岡連者以厭之。既聞但反、自以爲徙土得計也。使數百人鼓譟入建業、殺但妻子、云天子使荊州兵來破揚州賊、以厭前氣。

註13-04

【四】晧詔曰「古者分土建國、所以褒賞賢能、廣樹藩屏。秦毀五等爲三十六郡、漢室初興、闓立乃至百王、因事制宜、蓋無常數也。今吳郡陽羨、永安、餘杭、臨水及丹楊故鄣、安吉、原鄉、於潛諸縣、地勢水流之便、悉注烏程、既宜立郡以鎭山越、且以藩衞明陵、奉承大祭、不亦可乎!其亟分此九縣爲吳興郡、治烏程。」

註14-01

【一】太康三年地記曰。吳有太初宮、方三百丈、權所起也。昭明宮方五百丈、晧所作也。避晉諱、故曰顯明。
吳歷云。顯明在太初之東。
江表傳曰。晧營新宮、二千石以下皆自入山督攝伐木。又破壞諸營、大開園囿、起土山樓觀、窮極伎巧、功役之費以億萬計。陸凱固諫、不從。

註15-01

【一】吳書曰。初、固爲尚書、夢松樹生其腹上、謂人曰「松字十八公也、後十八歲、吾其爲公乎!」卒如夢焉。

註16-01

【一】江表傳曰。初丹楊刁玄使蜀、得司馬徽與劉廙論運命曆數事。玄詐增其文以誑國人曰「黃旗紫蓋見於東南、終有天下者、荊、揚之君乎!」又得中國降人、言壽春下有童謠曰「吳天子當上」。晧聞之、喜曰「此天命也。」卽載其母妻子及後宮數千人、從牛渚陸道西上、云青蓋入洛陽、以順天命。行遇大雪、道塗陷壞、兵士被甲持仗、百人共引一車、寒凍殆死。兵人不堪、皆曰「若遇敵便當倒戈耳。」晧聞之、乃還。

註16-02

【二】漢晉春秋曰。初霍弋遣楊稷、毛炅等戍、與之誓曰「若賊圍城、未百日而降者、家屬誅。若過百日而城沒者、刺史受其罪。」稷等日未滿而糧盡、乞降於璜。璜不許、而給糧使守。吳人並諫、璜曰「霍弋已死、無能來者、可須其糧盡、然後乃受、使彼來無罪、而我取有義、內訓吾民、外懷鄰國、不亦可乎!」稷、炅糧盡、救不至、乃納之。
華陽國志曰。稷、犍爲人。炅、建寧人。稷等城中食盡、死亡者半、將軍王約反降、吳人得入城、獲稷、炅、皆囚之。孫晧使送稷下都、稷至合浦、歐血死。晉追贈交州刺史。初、毛炅與吳軍戰、殺前部督脩則。陶璜等以炅壯勇、欲赦之。而則子允固求殺炅、炅亦不爲璜等屈、璜等怒、面縛炅詰之、曰「晉(兵)賊!」晉賊 從趙一清說炅厲聲曰「吳狗、何等爲賊?」吳人生剖其腹、允割其心肝、罵曰「庸復作賊?」炅猶罵不止、曰「尚欲斬汝孫晧、汝父何死狗也!」乃斬之。晉武帝聞而哀矜、卽詔使炅長子襲爵、餘三子皆關內侯。此與漢晉春秋所說不同。

註16-03

【三】吳錄曰。仁字恭武、江夏人也、本名宗、避晧字、易焉。少從南陽李肅學。其母爲作厚褥大被、或問其故、母曰「小兒無德致客、學者多貧、故爲廣被、庶可得與氣類接也。」其讀書夙夜不懈、肅奇之、曰「卿宰相器也。」初爲驃騎將軍朱據軍吏、將母在營。既不得志、又夜雨屋漏、因起涕泣、以謝其母、母曰「但當勉之、何足泣也?」據亦稍知之、除爲監池司馬。自能結網、手以捕魚、作鮓寄母、母因以還之、曰「汝爲魚官、而鮓寄我、非避嫌也。」遷吳令。時皆不得將家之官、每得時物、來以寄母、常不先食。及聞母亡、犯禁委官、語在權傳。特爲減死一等、復使爲官、蓋優之也。
楚國先賢傳曰。宗母嗜筍、冬節將至。時筍尚未生、宗入竹林哀嘆、而筍爲之出、得以供母、皆以爲至孝之所致感。累遷光祿勳、遂至公矣。

註17-01

【一】江表傳曰。初晧游華里、彧與丁奉、留平密謀曰「此行不急、若至華里不歸、社稷事重、不得不自還。」此語頗泄。晧聞知、以彧等舊臣、且以計忍而陰銜之。後因會、以毒酒飲彧、傳酒人私減之。又飲留平、平覺之、服他藥以解、得不死。彧自殺。平憂懣、月餘亦死。

註17-02

【二】江表傳曰。定、汝南人、本孫權給使也、後出補吏。定佞邪僭媚、自表先帝舊人、求還內侍、晧以爲樓下都尉、典知酤糴事、專爲威福。而晧信任、委以衆事。定爲子求少府李勖女、不許。定挾忿譖勖於晧、晧尺口誅之、焚其尸。定又使諸將各上好犬、皆千里遠求、一犬至直數千匹。御犬率具纓、直錢一萬。一犬一兵、養以捕兔供廚。所獲無幾。吳人皆歸罪於定、而皓以爲忠勤、賜爵列侯。
吳歷曰。中書郎奚熙譖宛陵令賀惠。惠、劭弟也。遣使者徐粲訊治、熙又譖粲顧護不卽決斷。晧遣使就宛陵斬粲、收惠付獄。會赦得免。

註18-01

【一】會稽邵氏家傳曰。邵疇字溫伯、時爲誕功曹。誕被收、惶遽無以自明。疇進曰「疇今自在、疇之事、明府何憂?」 遂詣吏自列、云不白妖言、事由于己、非府君罪。吏上疇辭、晧怒猶盛。疇慮誕卒不免、遂自殺以證之。臨亡、置辭曰「疇生長邊陲、不閑教道、得以門資、廁身本郡、踰越儕類、位極朝右、不能贊揚盛化、養之以福。今妖訛橫興、干國亂紀、疇以噂之語、本非事實、雖家誦人詠、不足有慮。天下重器、而匹夫橫議、疾其醜聲、不忍聞見、欲含垢藏疾、不彰之翰筆、鎭躁歸靜、使之自息。愚心勤勤、每執斯旨、故誕屈其所是、默以見從。此之爲愆、實由於疇。謹不敢逃死、歸罪有司、唯乞天鑒、特垂清察。」吏收疇喪、得辭以聞、晧乃免誕大刑、送付建安作船。疇亡時、年四十。晧嘉疇節義、詔郡縣圖形廟堂。

註19-01

【一】江表傳曰。浚在公清忠、值郡荒旱、民無資糧、表求振貸。晧謂浚欲樹私恩、遣人梟首。又尚書熊睦見晧酷虐、微有所諫、晧使人以刀環撞殺之、身無完肌。

註19-02

【二】江表傳曰。歷陽縣有石山臨水、高百丈、其三十丈所、有七穿駢羅、穿中色黃赤、不與本體相似、俗相傳謂之石印。又云、石印封發、天下當太平。下有祠屋、巫祝言石印神有三郎。時歷陽長表上言石印發、晧遣使以太牢祭歷山。巫言、石印三郎說「天下方太平」。使者作高梯、上看印文、詐以朱書石作二十字、還以啓晧。晧大喜曰「吳當爲九州作都、渚乎!從大皇帝逮孤四世矣、太平之主、非孤復誰?」重遣使、以印綬拜三郎爲王、又刻石立銘、褒贊靈德、以答休祥。

註20-01

【一】江表傳曰。俶父、會稽山陰縣卒也、知俶不良、上表云「若用俶爲司直、有罪乞不從坐。」晧許之。俶表立彈曲二十人、專糾司不法、於是愛惡相攻、互相謗告。彈曲承言、收繫囹圄、聽訟失理、獄以賄成。人民窮困、無所措手足。俶奢淫無厭、取小妻三十餘人、擅殺無辜、衆姦並發、父子俱見車裂。

註21-01

【一】漢晉春秋曰。先是、吳有說讖著曰「吳之敗、兵起南裔、亡吳者公孫也。」晧聞之、文武職位至于卒伍有姓公孫者、皆徙於廣州、不令停江邊。及聞馬反、大懼曰「此天亡也。」

註22-01

【一】吳平後、晉侍中庾峻等問晧侍中李仁曰「聞吳主披人面、刖人足、有諸乎?」仁曰「以告者過也。君子惡居下流、天下之惡皆歸焉。蓋此事也、若信有之、亦不足怪。昔唐、虞五刑、三代七辟、肉刑之制、未爲酷虐。晧爲一國之主、秉殺生之柄、罪人陷法、加之以懲、何足多罪!夫受堯誅者不能無怨、受桀賞者不能無慕、此人情也。」又問曰「云歸命侯乃惡人橫睛逆視、皆鑿其眼、有諸乎?」仁曰「亦無此事、傳之者謬耳。曲禮曰視天子由袷以下、視諸侯由頤以下、視大夫由衡、視士則平面、得游目五步之內。視上於衡則傲、下於帶則憂、旁則邪。以禮視瞻、高下不可不慎、況人君乎哉?視人君相迕、是乃禮所謂傲慢。傲慢則無禮、無禮則不臣、不臣則犯罪、犯罪則陷不測矣。正使有之、將有何失?」凡仁所答、峻等皆善之、文多不悉載。

註23-01

【一】干寶晉紀曰。吳丞相軍師張悌、護軍孫震、丹楊太守沈瑩帥衆三萬濟江、圍成陽都尉張喬於楊荷橋、衆才七千、閉柵自守、舉白接告降。吳副軍師諸葛靚欲屠之、悌曰「彊敵在前、不宜先事其小。且殺降不祥。」靚曰「此等以救兵未至而力少、故且偽降以緩我、非來伏也。因其無戰心而盡阬之、可以成三軍之氣。若舍之而前、必爲後患。」悌不從、撫之而進。與討吳護軍張翰、揚州刺史周浚成陳相對。沈瑩領丹楊銳卒刀楯五千、號曰青巾兵、前後屢陷堅陳、於是以馳淮南軍、三衝不動。退引亂、薛勝、蔣班因其亂而乘之、吳軍以次土崩、將帥不能止、張喬又出其後、大敗吳軍于版橋、獲悌、震、瑩等。
襄陽記曰。悌字巨先、襄陽人、少有名理、孫休時爲屯騎校尉。魏伐蜀、吳人問悌曰「司馬氏得政以來、大難屢作、智力雖豐、而百姓未服也。今又竭其資力、遠征巴蜀、兵勞民疲而不知恤、敗於不暇、何以能濟?昔夫差伐齊、非不克勝、所以危亡、不憂其本也、況彼之爭地乎!」悌曰「不然。曹操雖功蓋中夏、威震四海、崇詐杖術、征伐無已、民畏其威、而不懷其德也。丕、叡承之、係以慘虐、內興宮室、外懼雄豪、東西馳驅、無歲獲安、彼之失民、爲日久矣。司馬懿父子、自握其柄、累有大功、除其煩苛而布其平惠、爲之謀主而救其疾、民心歸之、亦已久矣。故淮南三叛而腹心不擾、曹髦之死、四方不動、摧堅敵如折枯、蕩異同如反掌、任賢使能、各盡其心、非智勇兼人、孰能如之?其威武張矣、本根固矣、羣情服矣、姦計立矣。今蜀閹宦專朝、國無政令、而玩戎黷武、民勞卒弊、競於外利、不脩守備。彼彊弱不同、智算亦勝、因危而伐、殆其克乎!若其不克、不過無功、終無退北之憂、覆軍之慮也、何爲不可哉?昔楚劍利而秦昭懼、孟明用而晉人憂、彼之得志、故我之大患也。」吳人笑其言、而蜀果降于魏。晉來伐吳、晧使悌督沈瑩、諸葛靚、率衆三萬渡江逆之。至牛渚、沈瑩曰「晉治水軍於蜀久矣、今傾國大舉、萬里齊力、必悉益州之衆浮江而下。我上流諸軍、無有戒備、名將皆死、幼少當任、恐邊江諸城、盡莫能禦也。晉之水軍、必至於此矣!宜畜衆力、待來一戰。若勝之日、江西自清、上方雖壞、可還取之。今渡江逆戰、勝不可保、若或摧喪、則大事去矣。」悌曰「吳之將亡、賢愚所知、非今日也。吾恐蜀兵來至此、衆心必駭懼、不可復整。今宜渡江、可用決戰力爭。若其敗喪、則同死社稷、無所復恨。若其克勝、則北敵奔走、兵勢萬倍、便當乘威南上、逆之中道、不憂不破也。若如子計、恐行散盡、相與坐待敵到、君臣俱降、無復一人死難者、不亦辱乎!」遂渡江戰、吳軍大敗。諸葛靚與五六百人退走、使過迎悌、悌不肯去、靚自往牽之、謂曰「(且夫)[巨先]、天下存亡有大數、豈卿一人所知、如何故自取死爲?」悌垂涕曰「仲思、今日是我死日也。且我作兒童時、便爲卿家丞相所拔、常恐不得其死、負名賢佑顧。今以身徇社稷、復何遁邪?莫牽曳之如是。」靚流涕放之、去百餘步、已見爲晉軍所殺。吳錄曰。悌少知名、及處大任、希合時趣、將護左右、清論譏之。
搜神記曰。臨海松陽人柳榮從悌至楊府、榮病死船中二日、時軍已上岸、無有埋之者、忽然大呼、言「人縛軍師!人縛軍師!」聲激揚、遂活。人問之、榮曰「上天北斗門下卒見人縛張悌、意中大愕、不覺大呼、言『何以縛張軍師。』門下人怒榮、叱逐使去。榮便去、怖懼、口餘聲發揚耳。」其日、悌戰死。榮至晉元帝時猶在。

註24-01

【一】干寶晉紀曰。晧殿中親近數百人叩頭請晧曰「北軍日近、而兵不舉刃、陛下將如之何!」晧曰「何故?」對曰「坐岑昬。」晧獨言「若爾、當以奴謝百姓。」衆因曰「唯!」遂並起收昬。晧駱驛追止、已屠之也。

註25-01

【一】江表傳載晧將敗與舅何植書曰「昔大皇帝以神武之略、奮三千之卒、割據江南、席卷交、廣、開拓洪基、欲祚之萬世。至孤末德、嗣守成緒、不能懷集黎元、多爲咎闕、以違天度。闇昧之變、反謂之祥、致使南蠻逆亂、征討未克。聞晉大衆、遠來臨江、庶竭勞瘁、衆皆摧退、而張悌不反、喪軍過半。孤甚愧悵、于今無聊。得陶濬表云武昌以西、並復不守。不守者、非糧不足、非城不固、兵將背戰耳。兵之背戰、豈怨兵邪?孤之罪也。天文縣變於上、士民憤嘆於下、觀此事勢、危如累卵、吳祚終訖、何其局哉!天匪亡吳、孤所招也。瞑目黃壤、當復何顏見四帝乎!公其勖勉奇謨、飛筆以聞。」晧又遺羣臣書曰「孤以不德、忝繼先軌。處位歷年、政教凶勃、遂令百姓久困塗炭、至使一朝歸命有道、社稷傾覆、宗廟無主、慚愧山積、沒有餘罪。自惟空薄、過偷尊號、才瑣質穢、任重王公、故周易有折鼎之誡、詩人有彼其之譏。自居宮室。仍抱篤疾、計有不足、思慮失中、多所荒替。邊側小人、因生酷虐、虐毒橫流、忠順被害。闇昧不覺、尋其壅蔽、孤負諸君、事已難圖、覆水不可收也。今大晉平治四海、勞心務於擢賢、誠是英俊展節之秋也。管仲極讐、桓公用之、良、平去楚、入爲漢臣、舍亂就理、非不忠也。莫以移朝改朔、用損厥志。嘉勖休尚、愛敬動靜。夫復何言、投筆而已!」

註26-01

【一】晉陽秋曰。濬收其圖籍、領州四、郡四十三、縣三百一十三、戶五十二萬三千、吏三萬二千、兵二十三萬、男女口二百三十萬、米穀二百八十萬斛、舟船五千餘艘、後宮五千餘人。

註26-02

【二】搜神記曰。吳以草創之國、信不堅固、邊屯守將、皆質其妻子、名曰保質。童子少年、以類相與嬉遊者、日有十數。永安二年三月、有一異兒、長四尺餘、年可六七歲、衣青衣、來從羣兒戲、諸兒莫之識也。皆問曰「爾誰家小兒、今日忽來?」答曰「見爾羣戲樂、故來耳。」詳而視之、眼有光芒、爚爚外射。諸兒畏之、重問其故。兒乃答曰「爾惡我乎?我非人也、乃熒惑星也。將有以告爾。三公鉏、司馬如。」諸兒大驚、或走告大人、大人馳往觀之。兒曰「舍爾去乎!」竦身而躍、卽以化矣。仰面視之、若引一匹練以登天。大人來者、猶及見焉、飄飄漸高、有頃而沒。時吳政峻急、莫敢宣也。後五年而蜀亡、六年而晉興、至是而吳滅、司馬如矣。
干寶晉紀曰。王濬治船於蜀、吾彥取其流柹以呈孫晧、曰「晉必有攻吳之計、宜增建平兵。建平不下、終不敢渡江。」晧弗從。陸抗之克步闡、晧意張大、乃使尚廣筮幷天下、遇同人之頤、對曰「吉。庚子歲、青蓋當入洛陽。」故晧不脩其政、而恆有窺上國之志。是歲也實在庚子。

註26-03

【三】吳錄曰。晧以四年十二月死、時年四十二、葬河南縣界。

註27-01

【一】孫盛曰。夫古之立君、所以司牧羣黎、故必仰協乾坤、覆燾萬物。若乃淫虐是縱、酷被羣生、則天殛之、剿絕其祚、奪其南面之尊、加其獨夫之戮。是故湯、武抗鉞、不犯不順之譏。漢高奮劍、而無失節之議。何者?誠四海之酷讐、而人神之所擯故也。況晧罪爲逋寇、虐過辛、癸、梟首素旗、猶不足以謝寃魂、洿室荐社、未足以紀暴迹、而乃優以顯命、寵錫仍加、豈龔行天罰、伐罪弔民之義乎?是以知僭逆之不懲、而凶酷之莫戒。詩云「取彼譖人、投畀豺虎。」聊譖猶然、矧僭虐乎?且神旗電掃、兵臨偽窟、理窮勢迫、然後請命、不赦之罪既彰、三驅之義又塞、極之權道、亦無取焉。
陸機著辨亡論、言吳之所以亡、其上篇曰「昔漢氏失御、奸臣竊命、禍基京畿、毒徧宇內、皇綱弛紊、王室遂卑。於是羣雄蜂駭、義兵四合、吳武烈皇帝慷慨下國、電發荊南、權略紛紜、忠勇伯世。威稜則夷羿震蕩、兵交則醜虜授馘、遂掃清宗祊、蒸禋皇祖。於時雲興之將帶州、飆起之師跨邑、哮闞之羣風驅、熊羆之族霧集、雖兵以義合、同盟戮力、然皆包藏禍心、阻兵怙亂、或師無謀律、喪威稔寇、忠規武節、未有若此其著者也。武烈既沒、長沙桓王逸才命世。弱冠秀發、招攬遺老、與之述業。神兵東驅、奮寡犯衆、攻無堅城之將、戰無交鋒之虜。誅叛柔服而江外厎定、飭法修師而威德翕赫、賓禮名賢而張昭爲之雄、交御豪俊而周瑜爲之傑。彼二君子、皆弘敏而多奇、雅達而聰哲、故同方者以類附、等契者以氣集、而江東蓋多士矣。將北伐諸華、誅鉏干紀、旋皇輿於夷庚、反帝座于紫闥、挾天子以令諸侯、清天步而歸舊物。戎車既次、羣凶側目、大業未就、中世而隕。用集我大皇帝、以奇蹤襲於逸軌、叡心發乎令圖、從政咨於故實、播憲稽乎遺風、而加之以篤固、申之以節儉、疇咨俊茂、好謀善斷、東帛旅於丘園、旌命交于塗巷。故豪彥尋聲而響臻、志士希光而影騖、異人輻輳、猛士如林。於是張昭爲師傅、周瑜、陸公、魯肅、呂蒙之疇入爲腹心、出作股肱。甘寧、淩統、程普、賀齊、朱桓、朱然之徒奮其威、韓當、潘璋、黃蓋、蔣欽、周泰之屬宣其力。風雅則諸葛瑾、張承、步騭以聲名光國、政事則顧雍、潘濬、呂範、呂岱以器任幹職、奇偉則虞翻、陸績、張溫、張惇以諷議舉正、奉使則趙咨、沈珩以敏達延譽、術數則吳範、趙達以禨祥協德、董襲、陳武殺身以衞主、駱統、劉基彊諫以補過、謀無遺算、舉不失策。故遂割據山川、跨制荊、吳、而與天下爭衡矣。魏氏嘗藉戰勝之威、率百萬之師、浮鄧塞之舟、下漢陰之衆、羽楫萬計、龍躍順流、銳騎千旅、虎步原隰、謀臣盈室、武將連衡、喟然有吞江滸之志、一宇宙之氣。而周瑜驅我偏師、黜之赤壁、喪旗亂轍、僅而獲免、收迹遠遁。漢王亦馮帝王之號、率巴、漢之民、乘危騁變、結壘千里、志報關羽之敗、圖收湘西之地。而我陸公亦挫之西陵、覆師敗績、困而後濟、絕命永安。續以灞須之寇、臨川摧銳、蓬籠之戰、孑輪不反。由是二邦之將、喪氣摧鋒、勢衂財匱、而吳藐然坐乘其弊、故魏人請好、漢氏乞盟、遂躋天號、鼎峙而立。西屠庸蜀之郊、北裂淮漢之涘、東苞百越之地、南括羣蠻之表。於是講八代之禮、蒐三王之樂、告類上帝、拱揖羣后。虎臣毅卒、循江而守、長戟勁鎩、望飆而奮。庶尹盡規於上、四民展業于下、化協殊裔、風衍遐圻。乃俾一介行人、撫巡外域、臣象逸駿、擾於外閑、明珠瑋寶、輝於內府、珍瑰重跡而至、奇玩應響而赴、輶軒騁於南荒、衝輣息於朔野、齊民免干戈之患、戎馬無晨服之虞、而帝業固矣。大皇既歿、幼主蒞朝、奸回肆虐。景皇聿興、虔修遺憲、政無大闕、守文之良主也。降及歸命之初、典刑未滅、故老猶存。大司馬陸公以文武熙朝、左丞相陸凱以謇諤盡規、而施績、范慎以威重顯、丁奉、鍾離斐以武毅稱、孟宗、丁固之徒爲公卿、樓玄、賀劭之屬掌機事、元首雖病、股肱猶良。爰及末葉、羣公既喪、然後黔首有瓦解之志、皇家有土崩之釁、曆命應化而微、王師躡運而發、卒散於陳、民奔于邑、城池無藩籬之固、山川無溝阜之勢、非有工輸雲梯之械、智伯灌激之害、楚子築室之圍、燕子濟西之隊、軍未浹辰而社稷夷矣。雖忠臣孤憤、烈士死節、將奚救哉?夫曹、劉之將非一世之選、向時之師無曩日之衆、戰守之道抑有前符、險阻之利俄然未改、而成敗貿理、古今詭趣、何哉?彼此之化殊、授任之才異也。」
其下篇曰「昔三方之王也、魏人據中夏、漢氏有岷、益、吳制荊、揚而奄交、廣。曹氏雖功濟諸華、虐亦深矣、其民怨矣。劉公因險飾智、功已薄矣、其俗陋矣。吳桓王基之以武、太祖成之以德、聰明睿達、懿度深遠矣。其求賢如不及、恤民如稚子、接士盡盛德之容、親仁罄丹府之愛。拔呂蒙於戎行、識潘濬于係虜。推誠信士、不恤人之我欺。量能授器、不患權之我逼。執鞭鞠躬、以重陸公之威。悉委武衞、以濟周瑜之師。卑宮菲食、以豐功臣之賞。披懷虛己、以納謨士之算。故魯肅一面而自託、士燮蒙險而效命。高張公之德而省游田之娛、賢諸葛之言而割情欲之歡、感陸公之規而除刑政之煩、奇劉基之議而作三爵之誓、屏氣跼蹐以伺子明之疾、分滋損甘以育淩統之孤、登壇慷慨歸魯肅之功、削投惡言信子瑜之節。是以忠臣競盡其謀、志士咸得肆力、洪規遠略、固不厭夫區區者也。故百官苟合、庶務未遑。初都建業、羣臣請備禮秩、天子辭而不許、曰『天下其謂朕何!』宮室輿服、蓋慊如也。爰及中葉、天人之分既定、百度之缺粗修、雖醲化懿綱、未齒乎上代、抑其體國經民之具、亦足以爲政矣。地方幾萬里、帶甲將百萬、其野沃、其民練、其財豐、其器利、東負滄海、西阻險塞、長江制其區宇、峻山帶其封域、國家之利、未見有弘於茲者矣。借使中才守之以道、善人御之有術、敦率遺憲、勤民謹政、循定策、守常險、則可以長世永年、未有危亡之患。或曰、吳、蜀脣齒之國、蜀滅則吳亡、理則然矣、夫蜀蓋藩援之與國、而非吳人之存亡也。何則?其郊境之接、重山積險、陸無長轂之徑。川阨流迅、水有驚波之艱。雖有銳師百萬、啓行不過千夫。軸艫千里、前驅不過百艦。故劉氏之伐、陸公喻之長虵、其勢然也。昔蜀之初亡、朝臣異謀、或欲積石以險其流、或欲機械以御其變。天子總羣議而諮之大司馬陸公、陸公以四瀆天地之所以節宣其氣、固無可遏之理、而機械則彼我之所共、彼若棄長技以就所屈、卽荊、楊而爭舟楫之用、是天贊我也、將謹守峽口以待禽耳。逮步闡之亂、憑保城以延彊寇、重資幣以誘羣蠻。于時大邦之衆、雲翔電發、縣旌江介、築壘遵渚、襟帶要害、以止吳人之西、而巴漢舟師、沿江東下。陸公以偏師三萬、北據東坑、深溝高壘、案甲養威。反虜踠跡待戮、而不敢北闚生路、彊寇敗績宵遁、喪師大半、分命銳師五千、西禦水軍、東西同捷、獻俘萬計。信哉賢人之謀、豈欺我哉!自是烽燧罕警、封域寡虞。陸公沒而潛謀兆、吳釁深而六師駭。夫太康之役、衆未盛乎曩日之師、廣州之亂、禍有愈乎向時之難、而邦家顛覆、宗廟爲墟。嗚呼!人之云亡、邦國殄瘁、不其然與!易曰『湯武革命順乎天』、玄曰『亂不極則治不形』、言帝王之因天時也。古人有言、曰『天時不如地利』、易曰『王侯設險以守其國』、言爲國之恃險也。又曰『地利不如人和』、『在德不在險』、言守險之由人也。吳之興也、參而由焉、孫卿所謂合其參者也。及其亡也、恃險而已、又孫卿所謂舍其參者也。夫四州之氓非無衆也、大江之南非乏俊也、山川之險易守也、勁利之器易用也、先政之業易循也、功不興而禍遘者何哉?所以用之者失也。故先王達經國之長規、審存亡之至數、恭己以安百姓、敦惠以致人和、寬沖以誘俊乂之謀、慈和以給士民之愛。是以其安也、則黎元與之同慶。及其危也、則兆庶與之共患。安與衆同慶、則其危不可得也。危與下共患、則其難不足卹也。夫然、故能保其社稷而固其土宇、麥秀無悲殷之思、黍離無愍周之感矣。」